这次的卖粮也很不顺利。
下车后,郭在容和母亲首先挑去的是集贸市场,集是一个新僻的地块,出于对流动摊贩与市容市貌的有效整治,府上便斥资专门在城区的外围建立起这样一个集贸市场。早前就有人说以后小城的商业旺地就在那儿了,因为是新辟,有专门的新路,可就是离城区有点远。
也不知别的原因,那天到了集贸市场,在容她们只感觉到一阵冷清,一排排摊位光秃秃的一直延到市尾,连个人影都没有,真有走错地方的感觉,难道已白跑一趟?
(你们也来卖粮啊?)
郭在容几乎吓了一跳,回看是一位农妇。原来她早就来了,她的玉米放在市场大门的里侧,而她就坐在木摊阴角的地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人。
在容她们把担子放下,那位农妇就走了过来,主动的搭讪问是哪里哪里人,乡下的人们真是一碰面就有说不完的话,仿佛打小就认识似的,一点防备心都不设。
农妇说自己是江西村人,还说她的玉米从选种到播种到间苗到浇水到加肥到喷药到收棒,再到脱粒到晾晒到存伫到贩卖真是跟带婴儿一样麻烦!
母亲连连点头同意。
(今早坐车来就花了六块钱,真不知今天能不能赚得回来呀。)
(能的能的!)母亲瞎安慰,还说(我们来也花了八块钱,你不要往消极里想。)
话是那么说,可接下去的谈话之后摆在面前的事实还是让她们一阵子无语,真是一个前来的买家都没有。
(今年的玉米怎么了?都没人要呢!)农妇问。
(也不知道咋整!你之前来摆过吗?)母亲问。
(我在街外面摆过,没人要,问了一个城管,他说要来这里摆才行,这不也一样没人要吗?)
(哦,真是疑问,岂不白跑了一趟。)
(你们是母女吧?我看你长得跟她很像呢!)农妇岔开话题,对郭在容说。
郭在容一阵无语,万一农妇查户口,见自己一大龄剩女,岂不尴尬!
(长得风姿绰约的嘛,可惜来挑着玉米!你嫁哪里的呀?)
(…)郭在容欲言又止,不禁已经脸红。好一个大学毕业,连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的样子。
(很孝顺呀!嫁出去了还会回来帮忙卖玉米。)
(哦!)郭在容小心翼翼,于这种粗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母亲看了女儿一眼,心想反正也不是会什么客人,就不必责备她。
渐渐的,母亲认为这地儿今天没有商源,那位农妇也同意。
接着农妇便建议(要不我们去城中一带碰碰运气?)
母亲思量了一下后说(好,反正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车费都赚不回呢!)
挑着扁担,郭在容担心起来,同时也觉得自己长大好无用处,很对不起母亲,那种难过,就如去城中的宿命。
因为去城中卖农产品,就等于是冒险!
城中就是小城的中心,农贸市场的旧地。旧日商业云集,尤其逢圩逢年过节,一派熙熙嚷嚷,人山人海,场面挤到寸步难行。
但这些年来,随着城市管理的升格,城中一带已经不允许摆卖,撤去了一个个摊架,让街道变宽了,两边种起了三角梅,迎面开来的却只见一个个面若冰霜的铁骑。因为铁骑的严厉,很多农民都害怕自己的辛劳被白白没收,对城中望而却步!
不过母亲既然决定一搏,涉世未深的郭在容也不便说些什么。说不定,好运真的就光顾过来了呢!
果然,城中的地方生意就是好做!还没等她们放下担子,就有人纷纷前来问价了。
商议中,母亲刚把玉米翻出来给客商看,就马上听到前方喊着(有铁骑来了!!!有铁骑来了!!!)
眼见前方确实一片骚动。
那位农妇刚把十斤玉米称好递给一个客商还没来得及收钱客商便又拿起钱立马跑了。
那位农妇想追上去,母亲立马劝她算了,(快跑吧,铁骑要来了!!!)
在容她们匆匆挑起了箩筐,担子沉甸甸,但为了保护玉米,只有挑着跑。
还没跑出多远就听到了后方有铁骑的喝令和粮农(哇哇)大哭的声音,在容她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挑着沉甸甸的玉米劲往一条破落的小巷跑去。
大家停下来喘气时,郭在容才发现自己的一边脚髁因为碰到碎砖流血了,还一副血流不止。她忍着不去看更不想让母亲知道。
但,好像还是被别人看到了,而且他们还读懂了在容的心。羞!千万别声张,不然母亲就知道了。
郭在容向大家使了使眼神,可是没有人会意,只顾擦拭着她们的满头大汗。意外的是,大家这么徒劳无功中,对玉米的抱怨只字不提。
当这么几个成功逃出的粮农和母亲对话时,郭在容不知不觉就被扯了进去,到底涉世未深,一下就被别人另眼相看。
(你长成这样还来卖什么玉米呀,现在社会邪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