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水冰,从今天起,你莫去帮人浆洗,在家好好看着岚儿就行。”
汝嫣岺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说了句,便拿起幕篱,一边往头上戴,一边走出门口。
她不想告诉这位辛苦了半生的乳母,为了帮汝嫣岚还赌债,她将全家唯一的三两银子丢了出去。
若让她知道,郑李氏肯定还要出去帮工挣钱,令双手布满冻疮血口,还得强颜欢笑着叫他们放心…
十岁时,她对此无能为力。
可现在,她已经二十岁了,就必须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让弟弟安心读书、光耀门楣,令郑李氏安享晚年,再无忧愁困苦…
“一共是十八个铜板,你数一数,没错的话,明日再来。”
从账房先生手中接过酬劳,汝嫣岺没有数,直接放进钱袋里,默默无声的走出了书斋。
整整一天,她都在帮书斋抄写时下流行的话本,因为她写得一手蝇头小楷,十分娟秀工整,因此即便是女儿身,书斋主人也很喜欢她来帮忙抄写,一日十八个铜板的酬劳,也要比一般人高些。
“岺小姐,稍等片刻!”
汝嫣岺听得身后有人叫唤,回头看,却是书斋帐房先生,他手里拿着一个方正的布包,跑得气喘吁吁,满脸推笑,将布包放在她手中:
“差点忘了!这全套的《鬼谷子》,是东家特别吩咐给你留着的!”
“给…我的?”
“没错,我知道岺小姐不喜欢无功受禄,但你在书斋抄书两年,从无错漏,东家很感激,吩咐我一定让你收下!”
账房先生怕她回绝,将包书的布包又往她怀里推了推,转头就走,一边走,一边向她挥挥手:
“快回去吧,天马上就黑了,莫叫郑娘惦记!”
汝嫣岺一手抱着书包,另一只手不知不觉抬起来,也冲他挥了挥,却突然觉得不妥、有失女儿矜持,连忙放下,整个人重新藏回幕篱轻纱后,转身往家走去。
但此时,她郁结了一天的心,忽的释然了。
抱在胸前的书本,温热的暖着她的心,几乎让她露出笑容来;她近乎贪婪的嗅着布包透出的书本墨香,脚步放快了些,想早些回到家去…
“大哥!就是她!”
街面上突然传来粗鲁的吆喝声。
汝嫣岺听得身边脚步杂乱,一抬头,就见面前黑压压站着不下七八个人,俱都是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