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8点上班路上,张三把志军送到JG公司,向朋友做一番介绍,让他俩落实出境车辆,过去这活多是张三亲自落实。都说志军品质无瑕,有大智若愚的特质,又是家里人,两年过去了是该委以重任,用谁不是用?
志军跟谁都自来熟,张三放心走了。
快到办公楼时,他给南部长打电话,让他下楼,一同乘车去储备粮库看看。
南部长心里嘀咕,怎么每次出口玉米,董事长都这么重视?真没法理解!
南部长站在车旁:“董事长,不劳你出马,我们开车去就是了。”发粮业务他轻车熟路,况且数量小的像芝麻粒。集团上下佩服张三的做派,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揽权还懒得揽权,今天这大清早的他是动了哪根筋?
“你工作我放心!我没别意思。”张三示意他上车:“刚换新车,邀你试驾。”
南部长笑:“试驾?跑趟粮库主意不错!董事长,年底了你担心货源吧?确实,各单位忙乎过节,上班不照常了。”
“你,我放心,担心啥货源!换新车了磨合,年底办公室天天乱哄哄,坐一天脑袋大。”张三点支烟:“你也来一支?”张三递上。
“好吗?这可新车。”南部长笑着接上。
“抽吧!稀释甲醛。”张三答。
司机老张直摇头。
其实上班路上,一瞬间张三心烦,想想,不如郊外散散心。
一路上,打给他的电话不断。
程建的事行政张总找他(回答上午在外,中午回公司谈);隋秘书说MS银行老总到了他何时到。(张三忘了先前的约定,实在失礼,改为下午三点他亲自去拜访);GB部门领导要去家里慰问小爷(张三给小志打电话,让夫人上午回家陪客);托木斯克客户下午转飞B城回国,中午宴请可否参加(告诉客户我出差了);SJ部门指导工作(让在家的副总和财务总监负责,赶上中午就吃顿饭。)
天天一裤兜子几巴事!他索性把手机转到小秘书状态,郊游试驾一趟容易嘛!
几十公里路程半小时驾到。大门口,粮库主任等一干人马抽烟聊天等候。张三埋怨地看眼南部长,这是短信通知人家了,否则大冷天像个游魂咣当啥?
粮食业务对集团而言九牛一毛,然对大岭储备粮库则是不错的经营收益。张三与LS部门刘领导是朋友,于是他指派该粮库主任运作。
下车时,张三有点后悔这次出行,没想到给人家添麻烦,也给自己添麻烦。
试驾变成了商场客套,还是累啊!
会议室双方落座,各自讲了些客气话,什么精诚合作,互惠互利,共同发展诸如此类。粮库主任把张三捧上天,再三感谢董事长百忙之中的到访。张三不是好摆架子的人,他努力低调,谦逊的快把头塞到裤裆里。
面对粮库人员恭维,张三谦虚回应,以免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他说,这两年公司粮食业务搞的有声有色,今早南部长提议来看看,我高兴,也想有机会当面答谢各位。刘兄是我多年的朋友,是位雷厉风行的领导,能把我们的业务委托在座各位,是信任是不见外了,表明他对你们工作能力的认可,当然也给你们添麻烦了。希望我们双方共同努力,把业务做强做大。如需要集团配合,与高总或者南部长沟通,也可以直接找我。
粮库主任请张三赏脸,吃顿便饭。
张三不置可否,他舍不得时间。
主任进而说,“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张三立马答应了,做人谁不要个脸面。
南部长感到窘迫,早九点多见过面,就订好午间宴请,剩下两个小时干啥啊?
“赵主任!”南部长把他拉到一旁:“谈完工作就回去,董事长忙,午饭吃不了!”
“哪能!董事长都答应了。”主任反对。
“董事长被你逼的!他能说啥?听我的,你现在整俩小菜,喝两杯小烧我们走人!”南部长指示主任,同时示意张三帮衬。
张三明白,马上道:“赵主任,我们两家合作多年,可咱俩却素未谋面,所以这次我来认认门,感谢粮库对我司工作的支持。”张三又向作陪人员拱手:“听说咱自酿的小烧不错,配上腌制熏肉、小黄瓜就很好,要喝咱就在办公室喝。”
“董事长,你大驾光临,这里太简陋,我们都订桌退不了。”主任坚持。
“赵主任,老赵!你按我老大话去做,否则我找别人家粮库!咱俩客气啥!董事长多待会,大院里转转,你让食堂早准备。”
“听你的!饭店我退,我派人上村里整只野鸡,十一点开饭。”
上午有时间,张三参观猪圈,试着开了开拖拉机。
一小时结束午餐。张三喝了半茶缸子高度酒,啃了两穗黏苞米。折返回城的后备车箱里,主人摆放了几十斤小烧。
张三客气道谢,话别,来一趟岂不是割人家韭菜。
“董事长,别不好意思,这几年他们从咱这没少得!”南部长路上说。
“不假,但辛苦!”张三说:“中午这酒喝得快啊!老南,粮库我给你这么协调,你看行吗?”张三问。
“太行了!董事长,你拍拍肩膀就交人。”南部长服气。
“实在做人,匪气交人,敞亮点自个舒服,人家也舒服。”张三回应:“今天约你出来商量两件事,第一,丹峰业务,当做首要任务办好,这不是钱不钱的事;第二,川达供货,我发现你们都往外推,这里面到底有啥问题?”
“丹峰你100%放心。川达供货确实有问题,你没看报表吗?”南部长问。
“川达有报表?没有吧?”张三问。
“哦,对,川达没有单独报表,是并到部门里了。”南部长回答:“不过,这块我们单独列出来了,细算没啥利润。”
“倒腾几千公里没利润?原因?”
“应收款不及时,加上其他摊派费用。”南部长说:“这项业务你介绍的吧?”
“没错,挺好的事嘛!”张三不解。
“好事不假,但做到现在,毛利率越走越低,川达时不时扯皮,保本就不错了。”
“老南,你别绕弯子,直说!喝点酒迷糊糊,脑子转的慢。”
“那就直白啊,川达是你朋友的下属公司,在包山和青普有两个养殖场。你牵线搭桥俩家后,听说也就半年左右,川达按合同执行了,此后他们总挑毛病,要么压价,要么品质不符,要么拖欠货款。一来二去,到我接手的时候,已经给我留下了160万应收账款,而发货每月还得走。所以建桥谁干谁特么有气,想法子推脱掉,这苦处还不能跟你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就是说,你和高总交接川达业务时,已产生了一百多万应收款,这利息部门也得背着对吧!那么你接手时过半年,到现在应收款累计多少?”
“我接手后又产生78万左右,累计近240万应收款。目前川达的经营一切正常,但孔经理的态度不大友善。”
“待答不理是吧?SH人通病,不过SH真正有钱人不是SH人。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品质不好,咱的过错咱担着,吹毛求疵,要据理力争,拖欠货款,妈碧凭啥?”张三回头看南部长一眼:“没有强求的买卖,咱们凭啥惯着他?”
“董事长,川达的问题不那么简单。”南部长喝口水:“他的两个养殖基地是独立法人,都是孔经理,人家原先有自己的供货渠道。你给联系货源,对总公司川达是好事,对养殖场不见得。现在养殖场虽然接货,但孔经理有情绪,所以不是价钱高低的问题。拖欠我们的货款,他可以用来周转,比方说支付豆粕,麦麸,我们逼急了就给点。。。”
“你的意思,孔经理有猫腻?”张三直指核心。
“大家分析说是。”
“次奥!你说辞挺委婉,还整个大伙分析。一句话,过去孔经理吃回扣,自从我们供货后,他断了财路,是这样?”
“我们分析应该是。不过我们每次给他返现金,他说是给领导处理杂费。”
“你说的我懵圈啊!”张三叹口气:“每次返现金?我咋不知道?”
“是吗?!”南部长惊讶:“高总说跟你汇报过。”
“我咋一点印象没有?”张三回忆后,还是摇摇头:“姓孔的提现,瞿总知道吗?”
“不好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南部长默认两可。
“你能不能别跟我文绉绉说话!”
“董事长,瞿总知不知道真的不好说,就像今天你刚知道孔回扣提现这件事。总之,孔经理这么做反常,但他跟瞿总关系又不一般。”南部长确实不好说。
“想啥说啥好吗?”张三提示。
“他俩是亲戚。”
“哦,哦,我知道,孔是瞿总外甥。”马上张三意会:“你怀疑孔提现是孔自编自导,但也有可能是瞿总示意他这么做,他俩穿连裆裤?”
“咋说?我不能瞎揣摩。”南部长犹豫。
“我是交不下你呀!次奥!太墨迹!”也许喝点酒,张三头一次跟南部长言重。
南部长脸更红了,想了想道:“每次给川达二十元一吨提现,是给你们老总,处理日常零用的,这里还有董事长你呀!”
“我~次奥!言下之意我拿回扣。”张三恍然大悟:“次奥!老南,你心里一定鄙视我啊!”
南部长为难道:“那我没有!第一,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提现这码事。像你说的,这白捡的买卖挣点是点,给川达提现也应该。第二,一次在SH时孔跟我说一嘴,回扣给你和瞿总零用,按理这话不该跟我说,他有点画蛇添足,他是在告诉我闭嘴,所以我开始怀疑他独吞。”
“行了,老南,你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多亏了今儿喝点酒吐真言!我敢肯定,提现这事高总没跟我汇报,孔肯定事先这么给他打了埋伏,高总说出来怕我没面子。而我吃了两三年回扣,妈碧,居然不知情!这买卖变味了,给SH发货是友情价,再加回扣,再推延货款,咋赚钱?以我对瞿总的了解,这情况他一抹黑不清楚。”张三分析。
“欺上瞒下,孔心术不正!董事长,我们每月报表送你过目,你不表态,那我们只能继续干啊,可如果。。。”
“报表就没看。”张三打断南的话:“这一块我抓我放心,过啥目啊?高总天天往我办公室跑几趟汇报,倒了,这提现的事他一字不提呀!你最后接手川达供货,不了解前因后果理解,但你接手后,眼巴巴看着我每月拿回扣,心里舒坦?如果你高看我,不用顾忌高总主管领导面子,是不是该提醒我一下?你是我通过南姐挖过来的,问问你姐我什么样人?你要问问你姐就好了,肯定不会怀疑我。一起工作,首先要开诚布公,这一点你学习李总,建民上下都知道我俩私交好,但他不止一次卷我面子。大家认为我懂不少,实话讲,集团每月财务十二页报表,我特么只看懂九张,不懂装懂也懒得问,地皮,开工手续什么的,孙总跟我说了也是白说。我的工作是为你们服务,你们让我干啥我干啥,咱们各尽其职。今后川达是否继续供货,你接手了你评估,赚钱为了啥?为了体面!没面子咱不干!”
酒后吐真言,南部长心里感动:“董事长掏心掏肺,我知道今后怎么做!可如果,我说的是SH提现的事,瞿总知道呢?企业拿回扣比比皆是,他俩是亲戚,或者孔也可能这么跟瞿总说过,说你要提回扣,但要走走他们账,于是你不明不白背了黑锅。这事,我觉得要搞清楚!”
“你说的在理。草特么!我得直接给瞿总打电话问清楚。有一点明确,我和瞿总被他外甥骗的妥妥的。瞿总上过山下过乡有觉悟,不干不净的钱他不搂,他当农民时就进步,那时候村干部珍贵,又是我们建民股东,他干挖自家墙角的事?即便他搂钱,这点回扣上不了他的法眼,多特么掉价!”谁说瞿总不好张三跟谁急。
“孔胆子太大了!”南部长接话:“我派赵洪涛去SH催款,一个多星期没回来,所以昨儿我特么憋气没忍住,跟你提换人接手。每月发货,扣除提现剩3-4万利润,同时背着200多万货款利息,算来算去我傻呀!这回小赵出差,一去一回万八千费用,越想越特么闹心!”
“你活该!有气不早说你怪谁?小赵结婚没几天,派他干啥?”
“我还派谁?两个在青岛订货,一个陪客人在福州参加展会,两个在大阪一个在家待产,班上就剩我俩,小赵不去就我去。”
张三真的来火了:“那也该你这个光杆司令去!你是部长,钱要不回来是你责任,跟下属无关!你要觉得替高总背债背利息憋屈,你让他去!小赵一个当兵的,姓孔的王八犊子能拿他当回事吗?打发要饭的吧!现在给洪涛去电话,让他买张机票回家!”
“等等,答应过两天给钱。”南部长说。
“不等!等特么马了个碧!让洪涛告诉孔经理,晚上航班回家,支票开不开无所谓。”张三示意司机停车,“老张,找个地儿方便下,老南你打电话。”
中午的郊外,空气清新。张三提好裤子,四周转转活动筋骨,南部长通话。
小赵不想空手而归,于是张三对南部长讲:“让洪涛回来,告诉他,我帮他要。”
三人重新上车。
“回想起来是有点怪异。瞿总抽三五,孔抽软中华。第一次见面后给了我几条,说市面买不到这种牌号。”张三回味:“要说我拿回扣,我坦白,就这么点几巴玩意!南部长,孔经理提现你回头统计一下,再把每笔回款推延的利息算上,给我个文字。”
“你要捅到瞿总那?那往后这业务没法做了。”
“强扭的瓜不甜,你不老早不想做了吗?”张三点支烟:“就这买卖,还做几毛!”
今天如不深究,南部长如没喝酒,真没法了解里面的猫腻。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高总进门汇报。
隋秘书随即递上一杯茶:“高总慢用!”秘书本职工作在建桥,见到高总更热情。
张三推开手头工作:“有事?”
高总脸色一红:“听南部长回来一讲,我才恍然大悟!川达业务从头到尾我负责,即便现在南部长接手,作为总经理,对川达供货缺乏应有的认真态度,同时不该听信孔经理一面之词,被他玩弄股掌之间。。。”
张三没接话,静静地看着高总,气氛尴尬。
高总只好继续讲:“当SH提出提现要求时,我应该及时向你汇报,因为这不符合财务规定,同时不该未经请示打马虎眼,将该费用摊入整个建桥他项费用科目。对于后期供货,应收账款越攒越多,没有应有的警觉,对南部长的提醒充耳不闻。刚才我反思,随着业务的发展壮大,确实产生了骄傲自满情绪。下午南部长的汇报,给了我迎头一击,川达供货走到目前窘境,我一手造成,我愿意接受公司的处罚。”
张三没接话,继续笑着看着他。
高总郁闷,叹口气道:“真特么憋火!我啥时候被人刷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