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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邦靠着祖上留下来的十几亩薄田生活倒是过得去。宋老爹原是他父亲的书童,老主人去了之后,现在照顾小主人也还忠心耿耿。只是自己科第噌噔、仕途不顺,未进入体制之内,成了一个“社会边缘人”。古代的文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家国情怀,一旦自己的抱负不得舒展,就会慷慨激昂、抨击朝政。这种士子往往最得那些“文青”小姑娘的青睐。你看前几年反日大游行中那些激烈的爱国青年身边总免不了有几双崇拜的眼睛。
如遇天下动乱,群雄并起,如果自己把宝押对了,那凌烟阁上,青史之中就会留下名来。
陈邦自得雨娘的青睐之后对雨娘也念念不忘,手中有点闲钱便往巫云楼跑。去的次数多了,给侍候的仆妇、龟奴的赏赐稍有不到,难免要受白眼。为了会雨娘陈邦也只得隐忍了。不想今日竟被沈妈啰唣,此时正在书房生闷气。见方万进来忙让座,宋老爹献过茶后,方万一拱手道:“仁兄,小弟来给你贺喜了。”
陈邦苦笑道:“喜从何来?”
“我家愿借给陈兄千兩白银替雨娘赎身成其仁兄良缘。”方万照舅舅周麻子教的话说。
陈邦一听很是吃惊:“有这等事?”
“有这等事!”方万笑盈盈回答道。陈邦不见方万有假,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忧道:“只是日后我拿什么来还?”
“还与不还先不考虑,先把雨娘赎出来再说。况且是我家之钱还催促你还了不成?另外仁兄也非池中之物,总有风云际会之日,到那时不要说找仁兄要账,恐怕我家巴结奉承仁兄还来不及呢。”
陈邦本来就自许甚高,听方万这样一说倒真不把借千两白银之事当回事了。方万见陈邦无异议,两人又说了些文社中的事便告辞出来,径直回家。
第二日方万起个大早洗漱完毕胡乱吃了早点,只对家人说今天文社有聚会便匆匆离家而去。他来到博古斋,赵博古才刚开门,这古玩商店本来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只因博古斋还兼卖春宫图,所以平时四乡来批发的客人早早就来了。方万见赵博古正忙着算账收钱,指使店伙发货,客人进进出出,他又到萧干娘茶馆坐了一阵,估计赵博古忙完了,便又到赵博古店中去找他。
方万到后却见陈邦也在座,柜台上摆了一幅画,赵博古正和几个画师边伸长脖子边鉴赏画,边听赵博古讲解议论。
原来陈邦昨日待方万走后,想到方家虽然借自己千两白银赎雨娘,但雨娘娶过来办结婚排场、和以后一段的蜜月时期要钱,总不能新婚三日过后便要雨娘执帚下厨,那样也太委屈雨娘了,也须找顾一个仆妇下厨、买两个丫鬟侍候,方成体统。便在家里东寻西找,找了一幅不知何朝何代的古画来,跑到博古斋来变卖。陈邦不知道昨日赵博古与方万商议之事,赵博古也不知道方万与陈邦说了没有,开始心里还怀着鬼胎,即见陈邦拿出画来,说要卖画才估计陈邦还不知道此事,也就放下心来,叫来几个画师共同鉴赏陈邦拿来的画。
方万进来先是略吃一惊,后定神一听是赵博古在说画的事,稍微安下心来,不便打断他便坐在一傍听赵博古讲,时不时也探头看看画。
赵博古见方万进店也不介意,点点头算是招呼了,继续讲下去:“这幅画,论年代应不久远,当是国朝洪武年间的。看其技法是承其元画,画之竹,干、用的篆法,枝用草书法,叶用八分法,或用颜鲁公“撒笔法”,木石用“折钗股”、“屋漏痕”之遗意。所以看起来古意盎然,其实朝代不远。”说完赵博古喝了一口茶用眼睛看了陈邦一眼等他回答。
赵博古是文玩书画界的积年老猾,如何不识得陈邦这画的价值,只是他要装傻杀价。文玩商人的惯伎就是收货之时把对方的货说得一钱不值,鸡蛋里挑骨头,有点瑕疵便夸大其词,说明卖主心灰意冷,甚至觉得送给他都还应该给他钱;如卖货之时把自己的货吹得天乱坠、世上无双,仿佛买主一松手便有其它客人抢去,不买就吃了大亏,买了转手就是百万赚头。
所以赵博古看过陈邦一眼之后只顾低头喝茶,并不说画价,也并不搭理陈邦,表现出漫不经心,毫无兴趣的样子。他在等陈邦着急。他知道拿文玩出来卖的都是急用钱,况且他昨天从方万那里又知道陈邦要赎雨娘之事。
陈邦等了半晌不见赵博古说钱之事,装着还在看画的样子,他在磨陈邦的性子,在这“磨”之中给卖主一个自己对此画并不感兴趣的意思,同时也让卖主在这无言沉默之中失去自己的信心。陈邦果然沉不住气了,便开口道:“赵老板,多少给个价。”
赵博古冷着脸说道:“敝店不要!”
“不要?”陈邦不由得提高了嗓子。
“是的、不要。”赵博古回答道。并起身做起要走的祥子,并对几个画师说:“列位,该回去得了!”众画师对陈邦、方万略一拱手陸续而去。
陈邦与方万面面相觑,陈邦无奈只得卷画无精打采地向门外踱去,方万不知所措看看陈邦又看看赵博古跟了出去。赵博古见火候拿捏夠了,便清清嗓子在二人背后说道:“敝店可以邦陈公子寄卖。”陈邦、方万二人回身互相看了一下又走了回来坐回原位。
陈邦道:“此话怎讲?”
赵博古道:“你如不急着出手的话你把画放在敝店,敝店帮你代卖。”
陈邦心里是急于想出手拿钱办亲事,但事到如此也无法可想,便将画留下。
赵博古问道:“陈公子想寄卖多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