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半分钟,就说明交赎金的刁钻方式,以及仓库这边的地点。
通话再度终止,初夏几乎昏了过去。
她死到临头了...
她幻想过无数个孤独死亡的场景,却没想过是被人杀害于此。
歹徒们给了顾昕寒二十分钟的期限。
意味着,他马上就会过来。
他一旦出现,就是初夏生命终止的凄惨时刻。
生命的尽头,她的脑子走马观花一般,涌过不计其数的往事画面。
有她刚念幼稚园的天真一刻...
有她得到第一朵小红花的傻笑一刻...
有她升上初中,报道那天摔倒,被沈念安扶起的感激一刻...
更多的,则是跟顾昕寒的点点滴滴。
这短暂的思绪回放之中,她不得不承认,认识他,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个错误,直到爱上他,以她的性命终止...
她泪如雨下,懊悔的小声啜泣。
哭了好久,她都不敢哭出声。
她这样小心翼翼,如此低声下气,是活在别人眼色下才有的卑微状态。
破锣男声天生怜香惜玉,蹲在她面前安慰一番,“别怪哥哥们狠心啊,我们也是收钱办事。怪就怪你是顾昕寒的女人,雇主注定让他二选一,痛苦懊悔一生。”
孩子又开始在肚子里闹腾,初夏如遭雷击。
她惶然恳求,“大哥,我肚子好饿,能不能让我吃一碗饭?”
她即将一尸两命,不想让孩子变成饿死鬼。
她要他她温饱的去阎罗王那里,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跟着她这样的坏母亲受罪。
她这个要求不难,破锣男声走到墙角,拿出一盒便当给她。
“谢谢...谢谢...”她一边流泪感激,一边哽咽着扒饭。
她吃得就跟即将枪毙的死刑犯,身上那股哀伤绝望,生生感染了这两个大汉。
粗狂男声一言不发,又去墙角拿来一盒便当,让她继续吞咽。
她穿着阿婆款式的粗布衣裳,脚上的黑色帆布鞋洗得发白起球,身上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
对比烫着精致卷发,浑身珠光宝气的言清桦,她比街边的乞丐还不如。
都说顾昕寒对女人出手阔绰,对她却这么抠门,可见她多么不得宠。
两个大汉心里对她惋惜。
下辈子,希望她别再生得这样美丽,以免惹上不能爱的男人。
两盒香气扑鼻的饭菜吃完了,初夏的肚子被撑得圆滚滚。
她凝视了一秒自己变得安静的肚子,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
如果,能生下他她,初夏可以保证,自己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可惜,哪儿来的如果?
自从遇上那个男人,这一切错了,就是错了。
...
当言清桦再次被大汉们拿冷水泼醒,初夏就知道顾昕寒已经来了。
果然,下一刻仓库的铁门“吱呀”开启。
男人双手空空如也,赎金已经拿去约定的别处寒好。
进来之后,他举起双手,让大汉们检查全身。
确认他没有带武器以及监控设备,大汉们对他放行。
“顾先生,这里被我们的兄弟监控着,地下埋了炸弹,你可别使诈。”破锣男声笑着警告。
他们如此防备,难怪有恃无恐。
初夏想到自己脚下踩着炸弹,登时头皮发麻。
他走到哭哭啼啼的言清桦面前,气势如虹,给她松绑。
“寒!快救初小姐,别把她丢在这里!”言清桦嘴上的胶布一被他撕开,便是一通关切呐喊。
“言小姐,谢谢你的好意。”初夏轻声感激,瞧也不瞧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男人。
她都死到临头了,他还这么淡漠。
“走。”指向大门,顾昕寒说出一个字。
“你别丢下初小姐啊。”言清桦一边劝着,一边起身。
言清桦刚刚转身,凝眉沉目的男人忽而对她狂吼,“你去哪里?”
“寒,你不是叫我先走一步吗?”言清桦愕然看着他。
他伸手一指心如死灰的初夏,“带上她,你再走!”
后者惊愕,言清桦也是大惊失色,“什么?”
她强颜欢笑,仿佛听到了很不可思议的荒唐之事。
“你弄出这么多幺蛾子,不就是为了让我有所表示,最后选择谁?现在,我自己留下等死!行不行?”
他愤怒的一声厉吼,敲击得初夏的耳膜嗡嗡作响。泪眼模糊的她,看不清他此刻的具体面貌。
可是,他却把生还的机会留给她,替她受死...
言清桦也哭,脸庞狼狈,呜呜咽咽,“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也是受害者,这一切并非我主导的。”
“我知道你不是幕后黑手,可你把她的住处泄露给别人,让别人跟踪她,伺机抓了她!你敢说,这事你做得很对?”顾昕寒突然变得很镇定,淡笑如武器,将言清桦千刀万剐。
她微抖的身躯开始僵硬,眼中有奇怪的光芒飘过。
迎上初夏难以置信的愤怒目光,她平静的解释,“我不是故意泄露的。我来d市玩,本想住在那间房子里。可有人守在那里,我以为是你的朋友。我就在昨晚的酒吧聚会上,随口提了一句这事...”
破锣男声不让她说完,把她跟初夏赶出仓库。
“既然能活,就快点走。”他捏住初夏肩膀的右手加重了几分力度,分明在这么提醒她。
仓库之外,是一大片一望无垠的草原,左亦的车停在不远处。
“寒!寒还在里边,我们不能丢下他!”言清桦拍着仓库关得紧实的铁门,嚎啕大哭。
“别说了,免得等一下大家都走不了。”左亦将她们拉上车,飞快的行驶离去。
言清桦一直哭,初夏始终在发呆。
她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
最好的结局,不应该是他跟言清桦携手而去,把她丢在仓库受死?
...
离开仓库五个小时之后,初夏被左亦送回了a市。
站在冰冷空荡荡的家中,她感觉恍如隔世。
室内见不到一丝灰尘,可见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初夏凝视着熟悉又陌生的家具环境,目光一点点的往上流连,最后定格在二楼。
迈进自己的闺房,她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清香。
她家的洗涤用品,全是桂花香型的,她最爱这个味道。
坐到软绵绵的小床上,她觉得什么都没有变。
却又感觉,一切都变了。
想到那个男人,初夏的心,蓦然难受了起来。
关键时刻,他舍弃自己,保全了她...
她蹲下来,头埋进粉色碎花的被窝里,无声落泪。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他现在怎么样了?真的死了吗?
越想心越痛...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急促的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响起。
言清桦走进来,幽幽的问,“为什么留下来等死的不是你?”
她笑容纯美,说话恶毒。
是了,这才是真实的她。
连初夏都被她骗了,以为她真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
初夏擦拭眼泪,指着门口,对她心平气和,“这是我家,请你马上滚。”
“不!滚的应该是你!”女人绝美的面容骤然扭曲,粗鲁的抓住她的右手,强行把她往外边扯,“你跟我去d市,把寒换回来!他不能死,该死的是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第三者!”
左亦及时跑进来,分开两人,“别吵了,顾总现在受了重伤,躺在医院里!”
“哪家医院?严不严重?”言清桦凄厉大吼。
“市立医院。”女人往外边冲。
“你也跟我去看他。”左亦牵着脸色复杂的初夏,不给她回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