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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雍将部下分成了十个百人队,马匹大都给了宁王,此刻禁宫之中只剩下不多不少刚好一百匹,于是韩雍将这一百骑集中在一队,命人取来马铠,自然也同样是沧云甲片所铸,随后吩咐道:“尔等这一百人,就是诱敌的鱼饵,沧云甲不是凡品,靖北亦不会不识货,集中百骑所保护的,必是至关重要之物,靖北看到尔等行踪,势必追击,其余各队在内廷寻机设伏,务必若即若离,可明白?”
所谓这若即若离虽可说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实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兵力出于劣势之下,想要全歼强敌,也是等闲可以办到的事,故而只有让靖北觉得追击的希望始终不曾断绝,才会在不断受到袭扰之下仍然锲而不舍,也才能为韩雍的部属争取到进攻的时间和机会。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当然是这一百云甲骑军,如果很快就被靖北包围,即便一时能够自保,也不足以为其余的金吾创造攻击的机会了,所以韩雍决定亲自带领着一百骑军。
此刻站在殿阁之上远眺,城外的烽烟已很浓烈,足见天策与靖北两军交锋之激烈,而这一路绵延的烽火,此刻也正在这宫墙之内愈演愈烈。韩雍见仆从牵来自己的战马,他戎马一生,最初的坐骑早已死去,此刻这匹骏马还是他当初坐骑的子嗣,韩雍自它还是马驹之时,便亲手抚养照料,感情十分深厚,与已入暮年的韩雍不同,这匹骏马此刻正在力壮之时,此刻听闻外间炮火厮杀之声,仿佛跃跃欲试一般马蹄踢踏,见到主人上前,一双乌黑的眼珠盯着韩雍,精光毕现。对于自己看着长大的战马,韩雍当然了解,只是他的心境却也无法这般兴奋,倒像见到老友一般,抚摩着战马的鬃毛好似在安抚它躁动的情绪。
冯聿林只感觉到面前铁壁一样的防卫突然打开了,金吾卫忽然让开了面前的道路,骏马驰骋,此刻告诉之下,他亦来不及多想,飞速穿过金吾卫原本死守的防线,映入眼帘的,恰是一百刀枪齐整的铁骑齐齐翻身上马,在当先一人的引领下疾驰而去,冯聿林打量那人的身量,与韩雍十分相似,而这一百铁骑,从战马到骑手,尽皆披甲,甲胄的纹样与先前死战不退的金吾卫如出一辙,是云甲骑军!韩雍用如此宝贵的甲胄武装起来的一百铁骑,想必是为了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或者只是疑兵之计,冯聿林觉得心底有个声音隐隐地在提醒自己,以韩雍之身经百战,又怎么会在战场上设立一个如此明显的目标呢。难道是真的自信到如此地步,以为在帝都之内沧云甲不会有任何敌手了。
冯聿林固然也震撼于沧云甲的犀利,他自统兵以来,也一意讲求坚甲利兵,但无论是对军械还是军士,他有一个最为朴实无华的认知,那就是世上既不会有无敌的军械,也不会有无敌的甲胄,卓绝的兵器甲胄,不过能称雄一时,却不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就像之前死战不对的云甲步卒,冯聿林在数次强攻之下,沧云甲的防护力固然胜出寻常甲胄数倍,兵刃也可以轻易砍断天策的刀剑,但不光甲胄之中的金吾卫体力有穷竭之时,就是他们手中的刀剑,就算砍断了天策一百柄,到一百零一柄的时候,刀刃也是会裂开的。所以在冯聿林看来,沧云甲虽然可怕,却称不上无敌,因为即便眼下的三千人无法击败这支仓促拼凑的守军,大可以再调来更多的兵力,在靖北入城之前,韩雍在兵力上绝无任何的优势可言。
冯聿林自然注意到了秦瑞和冯仲分兵的举动,这样的对策在当下的战局中也并无什么不妥,至于他自己,在他身侧还有数百精骑,对付韩雍想也足够了。而且冯聿林心中也一直对韩雍有所防备,万一这真的是这位老将的疑兵之计,就更不能让秦瑞与冯仲来此合兵了。
禁宫的大道虽然宽阔,但原本就是不是为了驰马的,天子内苑,往来通行都只是步辇,臣下如果能坐轿入宫,就是已经是恩出格外了。虽然地位尊崇如王公,也可赐禁宫骑马之荣,但也甚少有人用过,如今金吾卫和天策军各自上百人的骑军来往冲驰,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起来。也正是为此,双方都不得竭尽全力,往往只能三五骑军捉对厮杀,不过片刻就要分开,金吾卫又抱定了拖延时间的宗旨,所以且战且走,一时时间胜负之数殊难预料。
不过对于禁宫的地势,冯聿林亦很了解,临阵应变他的心思很快,此刻看着四周的宫墙殿宇,不多一会就思索出来对策。天策的兵力占有优势,冯聿林便很从容地将部下拆分,很顺利地使了一招反客为主。金吾卫为了拖延时间,自然都不恋战,遇到天策阻截也常选择遁走,冯聿林借助对地形的熟悉,重新部署了天策的兵力,终于逐渐将金吾卫引导向一处开阔地,正是勤政殿外高台之下的一片广场。这处广场原是为了皇帝除夕饮宴专门扩建的,拆除了四周的宫墙,修整了地面,这样一来既可以歌舞助兴,也能防止皇帝忽然兴致所致想要大宴群臣,若是那样,此处便可以添放桌椅,安置寻常臣僚了,只是没有想到,如今成了天策与金吾卫的决战之地。
韩雍其实已经觉察到敌军有意在将金吾引向此处,只是他也清楚,鏖战至今,一味延阻并不是良策,好在拖延的时间已很不少,皇帝想必也已从离宫脱身,与其在人困马乏之时再背水一战,不如趁如今锐气仍在就先发制人,做此奋力一搏。于是百余战骑跟随着韩雍战马齐齐列队,另一边天策的骑军也正在这时完成了合围。
为了隐匿身份,天策骑军皆面覆铁甲,状若凶神的面甲此刻显得尤为可怖,金吾卫兵力虽然处在劣势,但这连同韩雍在内的百余将士,神情却很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