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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去了离宫,恰巧这天内阁也没有什么紧要的公文,宁王便做主:“几位阁老回府歇息吧,这一向也着实辛苦了。”这也确实是近来少有比较悠闲的一天,阁臣们听到宁王这样说,便也就此散了。严敬铭原本要到内廷书苑为皇长子授读,此刻皇长子既已随皇帝和贵妃一起去了离宫,自然作罢。他是做事认真的人,认为这样一来,无形中要耽误皇长子课业,启蒙未久,如此习惯不便轻纵,因而决定先到书苑安排送些书本到离宫去,同时还准备要上一道表章,皇帝固然不妨休养,怡情山水,皇长子的学业却不能偏废,因而就在内廷逗留了下来。宁王本是要出宫回府的,行到半路,见严敬铭往书苑而去,知道这位老臣又因公废私,便嘱咐左右小心跟着,准备到书苑去陪一陪严敬铭。
禁宫之外,朝臣已大都知晓皇帝要在离宫休养一阵,说是休养,其实无非闲情又起,寻一个比较堂皇的名目,有些知道内情的,听说此次乃是出自贵妃的建议,皇帝言听计从,又想起除夕饮宴上贵妃身着的凤袍,便都觉得贵妃进位中宫是指日可待的事,更有言之凿凿者说,只要此次神策军与骁骑军配合得宜,收复了沧澜关,皇帝龙心大悦,立刻便会有封后的诏旨传来。朝臣各有所想,大都不入俞英泰的眼,阁臣既已回府,各部堂官除了有公务在身的之外,大都也得卸去了负担,或三两品茗,或也传轿回府,俞英泰也暂且回了翘才馆。等回到馆阁,才发现刘文静已经在等了。
“博川,今天没有到刑部去么?”
刘文静闻声先起身向俞英泰行礼,自然是被俞英泰扶住了,“在我这里,何必这么见外。”
“表面上案子已经审结,只等陛下亲裁处分,暗地里派出去的人手,一时也还没有收获,今天一早看到谕旨,知道陛下车驾已离帝都,便想着来陪伯帅说说话。”刘文静知道皇帝不在禁宫,俞英泰必也不会在朝堂之上久留。
“还是博川知我。洛川的案子也不必太急,如今徐秋岳已领兵去了沧澜,陛下也去了离宫,可见心中也未见得就急于知道结果,不过先将冯聿林搁在一边,等徐秋岳立下大功便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届时无论罪名大小,处置起来都得心应手的多了。”
对冯聿林处置之难于措手,一是因为天策在帝都卧榻之侧,总不免投鼠忌器,二来他年余以来征战,多有辛劳,虽有口供指认他授意劫掠洛川,但证据毕竟还是太少了。等到将来徐秋岳的声名鹊起之后,再来处置冯聿林,不失为一良策。
“难道陛下离开帝都,也是因为早就准备如此安排?”刘文静不禁要问。
“帝王心事,岂是我辈臣子轻易可以揣度。”其实就算猜对了,俞英泰亦不会愿意承认。
“怎样,还是说说玄策各军的情形,粮秣军械都准备的如何了。”
“伯帅恕罪,为了洛川一案,在下分身无暇,军务上的事,大都是由卫璧经手,不过他亦一份节略送到我这里,但我想他也必送了一份给伯帅。”
听到刘文静这样说,俞英泰方才想起,前两日卫璧确实遣人送来一份节略,自己也已看过,只是有些记不大清,如今他的书桌之上,公文堆积如山,想要立刻找到,还真不容易。因而他一边指着不远处如山的公文,一边对着刘文静笑谈道:“自你出去领兵,我这里可实在是乱得不像个样子了。”
刘文静最初到两江的时候,就是在金陵的总督衙署之中作为俞英泰的参赞幕僚,处理公文案牍更是常事,他在时,公文分门别类,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这还是他与何桂清一同在师门学艺之时练就的本事。俞英泰身为总督,凡所处置都着眼于大局,在这文牍安放一类的小事上,难免照顾不到,其实也并不是左右无人可以收拾,只是牵涉许多机密和军务,俞英泰谨慎起见,都是自己动手处理。他此番入都住在翘才馆,幕僚大都随军驻扎新城,所以多少有些狼狈。“我带了一份抄本。”刘文静说着递向了俞英泰,而在他细看这份抄本的时候,刘文静已经上前整理起俞英泰的书桌了。
“博川,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这原也是做惯了的,伯帅让我见不要外,自己又岂能先违反呢。”
听得这话,俞英泰便也不再坚持,卫璧的节略写得很好,将士训练,军资调动的情形条列清爽,要言不烦,看起来毫不劳神,而就在这么一会的功夫,刘文静也将俞英泰的案牍打理干净,前几日送来的那一份节略自然也找到了。
俞英泰看过节略之后说:“这次户部倒是大方得很啊。”
刘文静知道这是俞英泰的心结,当初勤王诏旨虽写明,粮饷军械各地督抚自行筹措,但初到帝都时,因为航道不同,两江的给养曾有过一段短暂的时间接济不上,当时尚未改换禁军旗号,所以俞英泰特为写了封信给纪柏棠,请户部暂且拨付辎重,等航道疏浚以后,两江的物资送到,自会归还户部。纪柏棠当然同意了,只是户部经手的官员不知为何,到两江大营反复确认了三次以后才如约拨付,即便如此还要扣足了疏浚航道的时日,连一天的辎重都不曾多给,俞英泰听闻之后心中颇感不快,只是觉得此事是否纪柏棠的授意,难以查明,出面与小吏相争,又与他的地位不符,同时也不利于稳定军心,因而隐忍下来,但心中耿耿实难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