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朕为爱妃画眉。”

昭阳殿中，帝妃二人的华服，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霍玉芜自从迁居于此，很少外出，所以日常起居，服饰平常，今天这一袭华裳，更添风采，而且因她人本就纤瘦，在霓裳之下，根本也看不出是有孕之声。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霍玉芜盛妆的样子，在离宫时，她也常是一副居家打扮，不过略施粉黛，宛如江南水乡的邻家小女，只在初次侍寝时，红妆觐见。如今往日重现，皇帝神魂都为之一多，手中的眉笔，都有些不稳了。

霍玉芜原本雪白的脸色，在妆容弥补之下已好了许多，此刻见到皇帝眼中倒映的自己，颜容灿烂，情不自禁地笑了。自入主昭阳以来，霍玉芜的笑容少得多了，虽然所谓禁宫的拘束，在皇帝关心之下，并不比离宫变化得太多。这时皇帝见到霍玉芜展颜一笑，连带他心头萦绕多时的愁云都为之一开。手中的眉笔，却拿捏失了分寸。

“这道眉，朕没有画好。”

霍玉芜也感觉到了眉间的异样，等取来铜镜一照，确实画得不像样子。但既然是皇帝的手笔，便也无人敢责怪于他。

“原该是女儿家的事，还请陛下稍候。”

“既然是朕的疏失，理应有所补报。”

“臣妾不敢。”

“就凭爱妃适才一笑，便是千金也难相换。来人。”外间的宫娥应声而进。

“去将皇后的冠冕取来，朕要替爱妃戴上。”皇后凤冠，便是中宫之位的象征。虽然自霍玉芜入住昭阳殿的那一天起，众人都知道皇帝早已将中宫之位暗许了霍玉芜，但都以为总要等她生产以后，倘是皇子方才会母凭子贵，正位中宫，想不到皇帝竟然宠爱至斯，腹中孩儿尚在男女未明之际，就要授霍玉芜以凤冠了。

“陛下。”霍玉芜心中也知此事不妥，还欲有所推辞。

“爱妃只需专心画眉便好，其余的事，都由朕来做。”皇帝却只待她说了两个字。

在禁宫之外，众臣也都在准备着赴宴，最特别的当属卫璧了。翘才馆中的将领，大都带有随从，纵是武将，饮宴之日，也不便剑甲上殿，不仅不利于觥筹交错，而且甲胄杀伐之气也与饮宴的氛围不甚融洽。卫璧的心腹，大都因为任务在身，已不在帝都多时，这时便只剩下他自己，白天因为刘文静的到访，他已经豪饮了一阵，关外的烧刀子不仅入口凛冽而且后劲绵长，虽届傍晚，卫璧却还觉得酒意未散，如果醉酒上殿，不知道皇帝和群臣会做何感想。

卫璧将数月来的行程一一盘点，故人也好，新朋也罢，自章绍如到刘文静，都已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了，唯独深宫之中的霍玉芜，今夜的晚宴，她必会来罢，分别已久，不知道霍玉芜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

纪柏棠则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依照计划，户部的最后一批军资应当经由洛川，在腊月三十午时之前入帝都，落日以前交割户部府库，但午时早过，运粮的车队不仅不见踪影，各家粮商，更是无一人前来复命，难道洛川出了什么差错？但入宫的时辰已到，纪柏棠已经无法再等下去，就在他准备出府之时，一名心腹走近低声回禀道：“阁老，霍玉芜的养母和幼弟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