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的步骤,是两人早就反复推演过的,如今已经没有再重复的必要,冯仲知道新城之行,冯聿林必是已将事情安排好了,如今所要做的,就是按计划将这最后一批军粮拦截,然后栽赃给莫须有的靖北余孽,之后就需要安排冯聿林下狱论罪时天策全军的行动了。
等到将所有的安排商量已毕,冯聿林从怀中拿出一面令符,与寻常调兵所用铜铸的护符的不同,这面令符乃是上好的汉白玉所制,润如凝脂的胚体雕琢成猛虎的图样:“自今日起,天策上下见此玉虎令符,如我亲临,持此令者,全军唯其马首是瞻,纵帝君亲临,亦不为所动。”冯聿林说罢这一通大逆不道之言,迅即将令符交给了冯仲。这无异于将数万天策大军的兵权交托与他,而他日一旦用到此令符,也意味着天策背离王庭,正式逐鹿天下的开始。
就在天策府宾主二人密谈之时,洛川城守秦瑞终于在连日奔忙之后得以喘一口气。镇南大军接到帝都的谕旨,已经向新城开拔,而在此之前,身为统帅的心扬郡主更是早早回到了帝都中的沈家祖宅,随着大军分批开拔,洛川所要担负的补给之责日渐减轻,秦瑞肩上的重担,也终于可以略歇一歇了。因为公事繁忙,秦瑞连续多日都是在府衙后堂卧榻之上草草休息,不仅形容有些憔悴,身上的衣衫亦都有些难闻的气味,所以此刻略一得闲,便赶紧回家先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
秦瑞在洛川已有数年,论其才具确实有治事之才,洛川人力物力虽非昔日可比,但在他治下倒也算得太平丰饶,只是未修战备,这也不全是秦瑞的责任。刘文静慧眼识人很想给他个机会离开这难于施展的地方,故而曾在俞英泰面前保荐过秦瑞,俞英泰亦觉人才可用,不过一时拿不定主意,也不愿贸然干涉朝廷用人大权,所以就一再搁置下来了。这些事秦瑞自然也蒙在鼓里,所以仍旧不改本色,将连日来繁杂的公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他虽是一方城守,但起居还很朴素,家中洗澡的一只大木桶,还是他做木匠的父亲在世时亲手打造的,一用就是数十寒暑不替。等到他畅快一浴之后,正要准备晚饭,府衙中的师爷却找上门来了。秦瑞知道若不是要紧公事,师爷也不必在此时登门了,所以放下手中的事来见师爷。
“大人,户部的公文,此次奉命抽调的军粮将在三日经过洛川,户部命地方有司派兵护送。”
原来是这件事,虽是大事,但秦瑞也有自己的看法,“混账话,洛川哪里有兵,就算有,又哪里是我可以调得动的,户部这班老爷,真是好不晓事。”
帝都与洛川虽相隔不远,但官员的阶品相差悬殊,户部即便司官小吏,也不会将洛川一城放在眼里,所以有此不切实际,纸上谈兵的命令并不奇怪。洛川只剩下镇南王府殿后的一千轻骑,秦瑞自问单凭户部这寥寥一纸公文,根本不可能让其听命,兵力调动权柄操于兵部之手,而兵部衙门那莫须有的名册上,洛川还整整有五千刀枪齐整的驻军,所以兵部不可能下令给镇南府军,这里外一笔烂账,秦瑞也不知道找谁去算。
秦瑞心中的怨气,师爷自然明白,代人受过在秦瑞也不是第一回了,否则也不至于数年不曾升迁,不过军粮大事至关重要,倘不能妥善保护,出了意外,这干系非轻,所以少不得还要苦劝。秦钟反复思量,决定接受师爷的建议,死马当活马医,到镇南军营走一遭,毕竟如果真的因自己保护不力导致军粮延误,一颗脑袋恐怕还很难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