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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奇瑜浴血云州之时,章绍如与冯聿林所率援军业已到达安远。留守将领报告了叶奇瑜的进兵方略,章绍如料定云州虽暂可保无虞,但仍是一座危城。冯聿林却不曾想到这一点,在他觉得云州已然稳固,进而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爵相,叛贼围困云州已久,精锐已疲,此刻雍都必然空虚。倘若叶将军能再坚守一月,末将愿立军令状,亲率精兵,攻取雍都。”
就整个战略以及对大局的判断而言,冯聿林的话并非不可取,章绍如亦有几分欣赏他的勇气。只是这冯聿林始终还是火候未足。攻占雍都固然大功一件,只是如此一来,失去老巢的叛军势必就如昔年东南半壁的流寇一样,遗毒地方。关外土地广袤,复多崇山峻岭,如今已是寒冬时节,千里冰封,人烟寥寥。叛军多是关外原住民,地利人和,比当初流寇在江南水乡更易躲藏。何况朝廷劳师远征,兵力原就匮乏,届时叛军一旦成燎原之势,再想围剿就难于登天了。正因如此,倒不如留着雍都城,让叛军有所顾忌也有所希望,才能步步紧逼,最后一网成擒。当然安抚冯聿林,章绍如别有一套办法。
“十天之内,云州必有剧变,此所以非得速救云州。何况,攻取雍都,非三五万大军不能成事,敢问冯将军,如今何处还有五万大军呢?”
冯聿林这才觉得自己未免过于托大了。章绍如手中的三万人已是朝廷在关外可堪调用的全部精锐,而以自己天策本部区区八千人想要孤军深入,越过叛军重兵围困的云州去攻坚,即使最终攻取了雍都,又如何守得住,无疑是自寻死路。其余可供调遣的,就只有燕王所率的京营,而那两万人……,冯聿林有些庆幸自己并未真的立下那一纸军令状了。不过冯聿林有一长处,就是勇于亦不耻于认错。
“末将失言。眼下当以确保云州为要,其他当在云州解围后,从长计议。”
章绍如见过许多好放高论而又刚愎自用的将领,对于冯聿林的态度多少有些意外,惊讶之余不免另眼相看。于是众将从容议定了进兵方略,章绍如方才唤安远守将进帐听令。
“此去若顺利,必有溃兵。云州解围后亦需要大批粮草。我拨五千人与你。务必妥善修理城内外各处营寨,便于收容流民溃兵。另外,速从关内调运粮草,于此备用。”
尚未出发,章绍如就已经在安排善后,足见其胸有成竹。
章绍如说云州十天之内必有剧变,然而真实情况是不到五天,云州城就有朝不保夕之势。叛军自几番攻城受挫后,终于采用了叶奇瑜最担心的群起而攻。十万叛军不分昼夜轮番攻城,如此车轮战,叛军可以各营交替休整,城内守军却是苦苦支撑。
这天叛军统帅策马来到阵前,看到残破不堪的云州城墙,眼神复杂,而远处天边,阴云密布,关外寒冬,初雪将至。那将领身边只一名近侍,便是那神弓营统领伍元书。
“小伍,你替我送份书信进城。”
说是送信,其实很简单,在城外一箭之地以箭代书即可。何况伍元书既是营中箭术魁首,当然毫无困难。他策马来到云州城外,张弓搭箭,三百步外,正将那裹着素简的箭矢,射在云州城头那斗大的叶字帅旗之上。
城门守军将书信送到将军府,叶奇瑜打开一看,竟只是一首诗。
绿蚁醅新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然而众将分明见得叶奇瑜面有震惊之色,区区数十字竟然让沙场浴血不动如山的少年将军色变,众人又是好奇又是惊惧,府内一时静寂无声,许久才传来叶奇瑜低沉的一道将令:“来人,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