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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