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哥掐灭烟头:“那好吧。步行了好一段路,你也打起精神,保持点儿活力,别像平常那样,老是压抑着自己。”
我点点头:“嗯。”
肖哥拦下一辆出租车。
在醉人的夜幕里,在妩媚的月色下,在喧闹的街区中,出租车司机载着肖哥和我,驶向灵魂的栖息地,驶向躯壳驻足的港湾,驶向那段一去不复返的年华。肖哥和我挥霍的,不仅是我们的躯体,还有我们短暂的青春。
青春,是需要铭记的;文字,无疑是最美的载体。
在百般空虚和寂寥之时,在千万次失落和彷徨之后,在无尽的困惑和茫然之际,我用早已遗忘的初中语文水平的功底,写下一首现代诗,来祭奠那段被我和肖哥潇洒挥霍掉的青葱岁月,以及那被岁月无情冲刷掉的、我们共同的早已支离破碎的文学梦:
“黑夜/包裹着都市的麻木/梦想/在现实的霓虹灯下残喘/今夜/让我们/尽情释放出体内/最原始的冲动/用hormone/来泯灭这所有的不快和无奈/所有的罪恶/都将在这里一一呈现/所有的孽债/都终将会/被岁月的长河湮没/那些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这都是你曾犯下的过/压抑/消沉/梦想/死生/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和这个世界一起沉沦罢了/开始吧/让灵魂尽情摇摆/既然踏上这条路/就不再有回头的机会”
窗外的大路上有人经过,院子里的狗象征性地吠了两声。
蟋蟀微弱的哀鸣声,回荡在空寂的房间里。
无边的黑暗,一圈一圈将我笼罩,令我无法自己。
寂寞就像一根长青藤,紧紧地将我的身心缠绕。借着这其中的间隙,我努力地试着去挣脱它的束缚。可是,每当我企图真正逃离它的捆绑的时候,它就会释放出一股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牵引着我,刺痛着我,使我倍感压抑难耐。我大半个灵魂,也已经完全被它控制住,丝毫不听从大脑的指挥。这时候的我是最脆弱的,同时也是最懦弱的。----内心所有的防线都几近崩溃,唯有用躯壳硬撑着“被麻醉”的神经中枢,于心不忍地看着我的灵魂沦落,并任由它挥霍我的躯体,在hormone的浓度中溺死这挥之不去的落寞,直到精疲力竭,灵魂陷入无边的空洞之中。
在半醒半睡之间,我又追忆起了自己的小学时代,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童年时光,同时也是我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年华。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在早起跑操的马路上互相推攮,课间踢着一个足球满街里跑,周末趁爸妈不在家偷偷地装上学习机、玩魂斗罗和忍者神龟,晚上七八点钟举着手电筒、搜寻着每棵树上的知了猴,麦收时节在堆起的麦垛上打滚,除夕约好在邻家的宅基地上枪战......
音乐课上,无比纯真的我,正戴着用无数革命前辈的鲜血染成的红领巾,领着全班同学高唱“五星红旗扬风飘扬”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过来敲我我们班的门:“阿兴,起床吃饭了。”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以为是梦中的场景,倒头继续睡下。
不得不承认,清晨早起前的这段时间,人的睡眠效率非常高,只合上眼的一刹那,我就又昏睡过去。
“阿兴,赶紧起来吃饭了。”母亲又来催了。
我坐起来,眯缝着眼睛,不耐烦地回应了声:“知道啦。”
之后,再一次投入被窝的温暖怀抱。
窗外的太阳已经爬的老高,光线从窗子射进我的房间。
我已经睡醒了,但是我就是不愿意爬起来,因为赖床实在是太得劲了,尤其是请假这几天,我终于摆脱了工厂生物钟的约束,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没有手机闹铃骚扰的安稳觉了。
父亲有点生气了,使劲地拍着我的房门,喊道:“阿兴,赶紧爬起来吃饭,你再不起来吃饭,就要刷锅了。”
我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慢腾腾地穿好衣服,拖着拖拉板,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门。
小米粥已经盛好,装在餐桌上的洋瓷碗里。菜盘子里,盛着大半盘肉炒白菜帮子。馍筐里,堆着给爷爷办三周年时剩下的馒头。
父亲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阿兴,吃完饭去镇上理个发吧,中午领你瞧个人。你瞧你现在的头发这么长,看起来跟个地痞流氓似的。”
“瞧个人”的意思,就是去见个姑娘,相个亲,看看人家姑娘中不中,合不合意。这几年,为了我的终身大事,父母没少求人找关系,询问亲戚朋友圈子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频繁的相亲,相得我视觉上早已麻木,心灵上早已疲惫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结婚虽说是迟早的事,但我却不希望它来得这么早,这么快。
我有点不大情愿地点点头,埋下脑袋继续啃着发硬的馒头。秋尾巴的天气确实挺干燥,爷爷三周年才过去没几天,原本松软的馒头蒸发了水分,现在都已经干成硬面团,啃起来跟嚼小砖头块儿似的。
哥哥的小轿车停在大门外,看来父亲已经跟哥哥商量过了,难得他老人家安排得这么周全。我从父亲手中接过钥匙,发动车子,朝镇上的理发店开去。
剪了头发的我,果然精神许多,这次的理发钱总算没白掏。对着镜子,我认真刮了刮胡子,然后又用洗面奶,仔仔细细地揉了把脸。
肖哥曾说过,生活原本臃肿,我们干嘛不放下姿态、换种活法,把自己搞得精神、快乐些呢?
索性,我又去洗澡间,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帅气的衣服,然后打开电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候相亲对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