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律中并没有这条规定。”宗仪含笑提醒王一清。
……
当然是没有这条,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呀。
不然这好好的地方,满街都是流放过来的犯人,城里人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当然按照常理是半圈养状态了,流放都流放了,还能挑地方住,难不成是来黑水格斯消暑吗?
“这……一直以来,地方上都是这么,便于管理的。”王一清身为一方州牧,自然对律法也是十分熟悉,知道宗仪说的是事实。
但基于惯例,他认为自己的提法也是十分合情合理。
“此事不必再提,若王大人一定要坚持。”上首端坐着的吉王一直少言寡语,这次却突然开了口。
“王大人倒是可以联络一下刑部的古侍郎,若是刑部能发文昭告天下,但凡今后流放到黑水格斯的犯人,一律不得自行择地居住的话……”
声音冷冷的,带着完全不掩饰的嘲讽:“那本王自然是无不遵从的。”
“这,这,王爷说笑了。”王一清清晰地感觉到了后背的冷汗刷地一下浸透了中衣。
先不说这吉王大剌剌地明示自己和刑部京官结党,后面这个私自串联改动律法是个什么级别的罪名?
这吉王府还真是阔绰,大帽子不要钱的往人头上扣!
王一清带着点求救意味地看了周世翔一眼,后者却心虚地避开了他。
这个周世翔,也太不地道了!昨晚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家和林家有世仇不共戴天,一定要把林氏迁到自己地盘上弄死的!
殊不知周世翔人虽是个武将,但心思确实细腻的很,但凡能两手准备的,绝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昨晚从王一清家中拜访回去之后,心腹已经将桃林的事汇报与他了。
那么王一清这条线,便成了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性质。
现在这个帽子不要钱的王爷又说到结党,傻子才要往上撞。
现在多年没有大的战事,边军本就处境敏感,若是他周世翔这个时候出头帮王一清说话,到了这敢说敢做的王爷口中,那还不成了地方军政大员沆瀣一气?
周世翔虽然平日里也算得上是骄横跋扈,吉王府侍卫的面子,有时候他边军都是不买的。
但那是底线范围内的放纵,也是他的保命秘诀之一。
于是王一清便眼睁睁看着周世翔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谈论起了今年黑水格斯深山里人参的收成。
这厮倒是机灵!
王一清在瞬间的恼怒之后,立刻理解了周世翔的谨慎,便也老老实实地说起了他作为地方父母官该说的话。
倒也算是一场看起来宾主尽欢的正常会晤。
……
“时时注意那边的动向,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周世翔对一个其貌不扬的手下叮嘱道。
“是,大人。”那人低头应诺,习惯性地搓了搓右手的食指。
……
“我自己去转转,你们不用跟着了。”吉王对宗仪和他身后的几个小内侍轻声说。
小安子想说些什么,宗仪抬了抬手制止了。
园子里的小假山顶上,有一个小小的观景亭。往观景亭上的路上,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但宗仪清楚的记得,这通往亭子的路,往年冬天都是从来不会清理的——倒不是因为王府人下人偷懒,实在是大冬天的没人想爬到高处的亭子上吹冷风。
到了春天,冰雪消融,那路自己就会露出来。那个时候,从这个王府后院的最高处往外看去,刚好可以看见东北角的灼灼桃林,芳华灿烂。
倒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所以,是谁特别要求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将路清理出来的?
答案不言而喻。
宗仪望着几乎隐藏在白雪和雾凇林中亭子翘起的一角飞檐,眼中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弯了弯嘴角——这件事,倒是并不难操作。
“小安子,你去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