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来的晚了些,却也仿佛带着彻骨的凉意,大臣们天天跪在殿外阻止这场典礼,可是白景亭的意愿似乎十分坚决,双方便是这般僵持着。百无聊赖,却怎么又被困在了这里,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梨末心中不自觉有些心凉,信步走出庭院,只见一群婢子端着一篮子一篮子的梨花花瓣,便问道:“请问这是作甚?”
其中一个领头的婢子答道:“回姑娘的话,这些花本是苍落殿种下的,只苍落殿的梨花树凋谢了,便拾掇了这些梨花花瓣打算去丢了的。”
梨末见这些花瓣通体雪白,丢了着实可惜,便对那些婢子道:“这些花丢了着实可惜,若是姑娘们用不着,便给了我吧。”
领头的婢子瞧了瞧梨末,心觉这些花也无甚作用,这姑娘又是平阳国君身旁的,毕竟也算得上是贵客,便将那篮子递到了梨末的手中道:“既然姑娘需要,那便都给了姑娘。”说罢,对着身后的婢子示意了下,那些婢子便自觉放下了手中的花篮。“姑娘花瓣便给您放这了是否需要奴帮忙?”
梨末摇了摇手,便从自个儿屋子里唤了一个婢子,将这些梨花花瓣尽数拿到了厨房,又命人取了一个酒坛子来,便开始着手酿制醉梨酒酿,先将梨花花瓣一瓣一瓣清洗干净,将高粱谷子磨碎,蒸煮再与梨花一道埋入坛子里,随后再细细盖上一层梨花花瓣,密封,这一道道程序惊得厨房里的婢子侍从皆是瞪大了眼睛,这酿酒是自古便有的,可这般古怪的方法却是从未见过的。见梨花花瓣还剩了许多,她又将花瓣细细碾碎,部分带着一些羊奶上锅蒸煮,一部分和入了面粉里,准备完这些,她总觉得缺了一些什么,馅料,对,猛然想到了什么,便拿着那一坛子梨花酒往外跑。身后的婢子和侍从纷纷议论着这姑娘究竟是要作什么吃食,但是瞧着模样,还未成型,却已然令人垂涎三尺了呢。可当她跑出去的时候却被来御膳房取饭食的林嬷嬷撞了个正着,心觉好奇,便去回禀了苏浅落。
而白景亭在朝阳殿却异常的坐立难安,眼前竟不自觉浮现出他掐着那女子脖颈时,她微微闭起的双眼,以及她眼角那一滴缓缓滑落他掌心的泪滴,那温热却令他的心仿佛利剑刺穿一般疼痛,可究竟是为什么,即便是她,他也不该,绝对不该有的心思,可那脚步却怎么也管不住,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她住的小院,他想确定那女子究竟是否他想的那个人?却遍寻不见,便询问了殿中的一婢子,婢子道姑娘去了御膳房,他的心拂过一阵失望却又顿生了几分好奇,便朝着御膳房而去。
而此时苍落殿内一直盯着白景亭的侍从来报说是王上去寻了平阳国君带来的那个姑娘,扑了个空,现如今朝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苏浅落听闻,一阵阵妒火在心底冉冉升起,握成的双拳能清晰听见骨节作响,却生出了一计,“去让婢子盯着她,再去瞧瞧王上到哪了?”林嬷嬷得了令,便派了墨瞳去跟着,只见梨末跑到了一座偏殿旁,在杂草从生的地上寻找着什么。
苏浅落听闻便换了衣衫去了御膳房,瞧了瞧锅子里蒸煮的白嫩嫩的豆腐一般剔透的吃食,再瞧着和了一半的面粉,嘴角不禁扬起了一阵笑意,林嬷嬷一个眼神,御膳房的人哪里再敢逾越半分,纷纷退了去,“郡主,已经准备好了,王上正朝着这里来。”苏浅落点点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却掏出腰间的小刀,一刀划破了自个儿的手指,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白皙的皮肤一滴滴往下流,林嬷嬷看的直揪心,可那苏浅落面上却不曾有半丝苦色,像是没事人一般。
她细长白皙的手指开始揉捏那一团面粉,因着伤口,额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瞧着有些痛苦的模样,林嬷嬷是自小瞧着苏浅落长大,知晓这孩子如今的不易,必须倚靠如今帝王才能在这宫中有一席之地,便自然是一心向着她的。
“落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见到苏浅落这副楚楚的模样,面粉上还沾着她殷红的鲜血,发白的嘴唇格外憔悴,他的心顿时纠了起来,哪里还能想的起来方才来这里的目的,他握着她受伤的手,轻轻在上面呵着气,眼底尽是道不出的柔情和心疼。
“无妨的,毁了你苦心栽种的梨花,我心底很是愧疚,便想着为你做几道吃食的,怎么料到竟是这般笨手笨脚的,病了这许久,这般小事竟也做不好了。”说着,她竟流了两行清泪,而她的泪显然还留在了白景亭的心中,他一把拥过了苏浅落,将她紧紧护在了怀中,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心在那一刻似乎完全消除了那些犹豫与徘徊,那些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他的落儿啊,是他发誓呵护一世的落儿啊,他怎能再起旁的心思呢?是的,他要迎娶他的落儿做他唯一的王后,只有她才配与他并肩天下,他的心狠狠抽搐了下,暗自下了决定。
苏浅落哭得梨花带雨,好一会终究止住了哭泣,算算时间大约差不多了,便轻轻推开了他的怀抱,“我做了梨花酪,应是好了,便取了给你尝尝。”说罢,便伸手去取那滚烫的梨花酪,却不曾碰到便惊叫着缩回了手,倒是让白景亭的心再一次纠了起来,很是心疼。
“傻瓜,以后你想要的再不用你亲自动手,知道吗?”他体贴的言语,温柔的眉眼让人如沐春风,包括门外的人儿,他拿出了那碗梨花酪,微笑的嘴角恰似最月儿一般,舀了一勺,“很好吃,我的落儿做的什么都好吃。”四目相对的一对璧人,对着彼此笑得那般耀眼,仿佛身旁的人不存在一般,眼底只容得下彼此,只有彼此。
门外的红豆散落了一地,可散落的岂止是红豆呢,还有梨末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她一路狂奔回了小院,跌跌撞撞,如同醉酒了一般,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里,只有在黑暗里她才能够放肆的哭泣,原来那么久的坚强在见到他的一刻竟会土崩瓦解的这般彻底,怎么到了如今她才看清了呢?她的手心里还攥着那最后一颗红豆,曾经寻遍天涯想寻找一颗能够代替红豆的宝石,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怎么也替代不了,因为只有相思才是这个世上最入骨的。她将那一坛子醉梨酒酿埋在了枯树下,还有那一粒红豆,她嘴角挂着笑意,因为她知道再做什么都无用了。
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多久,多久,当她再次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被悬空挂在了悬崖璧上,这是怎么回事,疑问与恐惧瞬间充满了他的大脑,崖上却传来了对话声。
“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竟然以一个女子的性命相威胁,不觉得太过卑鄙了吗?”萧风绪眼中磅礴的怒气,若是此时手中有一把剑,他定然要一剑杀了白景亭,昨晚他接到一封密信和一根珠钗,才知道白景亭竟然抓了梨末要用她的性命来威胁他交出兵备图,他虽是又急又恼,但依旧是做了打算,悄悄叮嘱了池墨。
来到了崖边,瞧见昏迷的梨末只被一根细细的绳子那般悬空吊在了悬崖上,整个身子都已经脱离了崖壁,他几乎想要一剑杀了白景亭,可是此时他若是轻举妄动,梨末的性命定然是不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