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刺眼得很,谌不妄原本还算得上平静的神情,被那红一刺,再度翻滚成滔天的恨浪。
他喘着气下榻,毫不费力的在床榻下抽出一把剑来,提着便想往门口走。
他懒得思考,懒得琢磨,此刻唯一能止住他恨意的,唯有敌人胸腔里热烫的鲜血,等那血一浇,便什么都没了。
他一步步走向门口,伸手摸向门栓,便在此时,一只细长的手按住了他。
谌不妄眼神一凝,僵直的偏过头去看,便见一个女人站在他旁边,神情恬淡。
认出她是谁后,谌不妄那眉便拧起来了,他动动嘴角,一字一顿道:“你,放手。”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她的手挥开,他跟她没仇没怨,他不会伤她。
谁知这一挥,一点没将她的手偏移分毫。
谌不妄脸色大变。
梅笙坐了一宿,精神头依旧好得很,自谌不妄醒的那刻到此时,他的所有情绪转换,梅笙尽数瞧进眼里,见他变了脸,梅笙非常自觉的收回手,左手顺便将一杯早已冷透变味的冷茶递了出去。
“我想,你需要冷静冷静。”
谌不妄不接,眼神十分之怪异的瞧着她,似在隔着她瞧着别的什么人,梅笙淡定的将冷茶塞进他手心里,任他打量,十分自若的转身走到案几旁坐下。
这张用来盛放喜糖喜果的案几,因谌不妄那一脚,眼下上头什么也没有,梅笙将手搁在案桌上,轻轻的、缓缓的敲。
这时节不冷,可谌不妄浑身是火,焚烧自己亦毁灭他人的火,碰着那凉茶竟如捧碎冰,激得他后脊发冷,耳边那不轻不重的轻缓敲击,好似将他带回那冰冷长夜,每每他承受不住时,这敲击便似落进他心底的唯一一道亮光,令他期盼着,亦坚持着。
谌不妄神色有些恍惚,他捏紧了茶杯,一脚一脚的走到她对面,僵硬着坐下。
梅笙幽幽一叹,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我会阻止你。”
谌不妄目光一冷,所有恍惚尽数散去,他抬起头,狰狞的瞧着她,低声嘶吼,“阻止我?你凭什么阻止我?你知道什么?”
梅笙直视他,目光不躲不避,“我知道,因为我与你一样。”
我与你一样……
我旁观了你的人生,见识过你的痛苦,我与你一样重生而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欲阻止你,非是阻拦你报仇,只因,你曾给过我善意,我也乐意给你善意。
梅笙记忆力极佳,哪怕困于后宅十数年,当年嫁予谌不妄时所经历的她也都还记得,她知道没什么摔倒,没什么受伤,因此睁眼后,一见到谌不妄的眼神,她便什么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