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玲珑落地站定,还以为内里该是一片黑灯瞎火的,却发现并非如此,长廊的一角上同样也挂着一盏浅浅橘黄色的灯笼,虽然光亮很浅,却不至于连一方小小的角落都照不亮。
华玲珑之前虽然来过这容郡王府几次,却是从未去过容晔住的房间,当下就只能先顺着那长廊往里面走。
经过了不少挨着长廊的屋子,却都是一片静悄悄的,也都是关着房门,内里也都是毫无灯光的。
这个点,容晔莫不是已经睡下了?
华玲珑蹙了蹙眉,一连顺着走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却是都不曾见着什么还亮着灯火的房间。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逮住个人问问,但是连个小厮的影子也不曾见着,华玲珑便只好打消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转过另一长廊的拐角,却是见着尽头处多了一道半圆形的高拱门,还未及至,华玲珑一向眼睛尖,准确地见着那拱门旁侧的高墙上,却是探出来了一抹海棠树枝来。
正是夏季,虽然花已凋落,却是枝条细长,均匀柔软,虽然只有阵阵细微的夜风,却依然能够带的那枝条微微拂动,像极了夜色中翩翩而舞一抹青翠欲滴的绿精灵。
华玲珑这才记起来,容晔他,应该是偏爱海棠的。
那么,拱门内里的房间,就应该是容晔住的地方了。
眼睛跟着一亮,华玲珑从那海棠枝条上收回视线,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从那道拱门径直穿了过去。
刚一进去,便是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尤以海棠树为主。
那小院里面的房间,居然还亮着淡淡的白光,看起来,里面的人似乎还不曾睡下。
华玲珑站在那房门之外,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才绕到那一方窗柩外,颇有些鬼鬼祟祟地向里面探头探脑张望着。
只是,那窗柩,却只是微微半敞开着的,华玲珑凑上前去,总觉得里面似乎有人在,却是看不到内里到底是不是容晔在。
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些,华玲珑又往前一凑,一只手往外掰着那窗柩边框,正欲再好好定睛一看,却是只听得“吱呀”一声,那窗柩竟是被轻飘飘地打开了来。
当然,华玲珑只是想将那窗柩给再打开一条缝来,却是没想到那窗柩竟然如此柔若无骨,直接就被带的敞开了来。
这一次,华玲珑倒是看清了内里的情况。
的确是容晔,正斜斜地卧在那一方铺着沁凉云锦的美人榻上,大概是已经沐浴完毕,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锦衣,颇有些松松垮垮一派慵懒。
墨发倒是看起来比那美人榻上铺着的锦缎还要顺滑,没有束起来,只是用了一根发带扎着,冠玉般的面容不缀丝毫工笔描影,在那淡淡夜明珠的莹润光泽下,竟是平添了一抹胜雪的肤色,被那绯红至冶的唇色却是衬得有些过分白皙,看上去少了一抹血色。
此时此刻,那一双恰似无月夜幕的眼眸,却是对上了那正凑在窗柩处的娇小身影,跟着就是碎开的晕染光华,不似绚烂烟火,却又幽幽娆娆。
华玲珑的动作,还有些呆滞,对上容晔的那一双浓如乌木的眼睛,总算是认清了眼下的情况。
只是,这么个采花贼一般的诡异情况,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是最好的。
然后,就只见着华玲珑眨巴眨巴眼睛,抿嘴浅浅一笑,举起小手来打了个招呼:“容世子,好巧。”
“不巧,我在等你。”一道低低淡淡的话音,从那绯色的唇瓣间溢了出来。
嗯?
等她?这台词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吧。
华玲珑被这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给弄得还有些怔愣,却是只觉着眼前一闪,潋滟紫华跟着席卷而来,与此同时腰间一紧,整个身子便被带得腾空而起。
“啪”地一声,华玲珑却是落在了那一方美人榻,前面铺着的一方软软的地毯上。
华玲珑攥着缚在腰间的那一条绫带,虽然并不曾磕着碰着,却是有些咬牙切齿地低声开口:“容晔你居然偷袭!”
偷袭,那可是为江湖人所不齿的,这出来混的,都得讲究个光明磊落不是。
淡淡地一撩衣袖,那一条绫带便又被收了回来,容晔垂眸,看着地毯上面歪坐着的华玲珑,极为平静地低低开口:“算不得偷袭,此乃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这么服务的么。
不过,容晔先前的那一句话,是怎么回事?
索性就这么一屁墩儿歪坐在地毯上,也不急着爬起来,华玲珑往那美人榻上凑了一凑,吸了吸鼻子:“你怎地知道我会摸进来?”
听他那句话,根本就是猜到她会大晚上的偷摸进来,不然为什么等她。
并未回答华玲珑的话,容晔却是斜斜地卧在美人榻上,纤白如玉的大手轻飘飘地撑着下巴,本就松松垮垮的暗红色锦衣,衣袖更是向下滑落了些,露出一小截同样纤白分明的手臂来。
华玲珑本就是趴在美人榻上的,容晔这么向前一撑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距离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拉近了来。
听不到容晔的回答,华玲珑猛地抬起头来,却是刚好对上面前那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容,这才发现,隔着的距离竟是如此之近,若是她刚刚没有刹住,很可能眼下,鼻尖都已经凑到一起了。
那张一向淡然的小脸上,眼下,似乎多了一抹的紧张之意。
微翘的睫羽连着闪了闪,华玲珑吸了口气,却是让那鼻尖环绕着的幽幽娆娆香气更甚一分,明明无酒,却又似那醇厚馥郁的酒香一般让人觉得迷醉。
难为华玲珑脑袋瓜子一闪,顿时想起来,之前醉酒的那一次了,一张嘴就开始转了话题:“上次趁着我喝醉了,诓了银票是不是?赶紧还回来!”
“真要?”容晔依旧一派慵懒地撑着下巴,听见华玲珑如此义正言辞的一句,绯红的嘴角浅浅一抿,跟着就低低地反问了一句。
“嗯!”华玲珑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废话,亲兄弟都还明算账呢,更可况这还是被诓的银票,哪儿能不要回来。
她华玲珑可以诓别人的,别人也可以诓她的,这别人若是真有本事诓到了她的,她自然不会念着。
可是,这次不一样,诓人不能这么趁着人喝醉了诓,那得光明正大光明磊落地诓才算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