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也子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愁眉不展,沉思着斜睨向香案上袅袅云烟,先是不解,直到给天子把完脉方才恍然大悟,知道太子在身边,因此没有声张,而是假意细心诊断,后摇头:“此病甚是怪异,当然,若给时间于在下,定能找到根源,才知如何开药。”
听到这话,端木宇飞松了口气,真乃天助我也,连木也子都这么说,看来父皇是真的要归天了,好,病得太好了,早当腻了这个太子,是时候独揽大权了,难得慷慨:“呵,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本宫决不轻饶。”撂下话,暗笑着踏出。
直到身边仅有上官离二人时,木也子知道对方很着急,收起脉枕,耳语道:“跟我来。”
“你有几成把握?”上官离被搞得心惊肉跳,皇上可不能这个时候驾崩,那太子继位一事就毋庸置疑,怎么说也要等佑儿找到罪证,然后羽儿归来,太子下位,那么下一个登上大宝的就是羽儿了,即便不太希望女儿女婿一直生活在皇宫中,但为了大局,必须这么做。
木也子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半响:“皇上并非病魔入侵,而是中毒。”
“啊?这不可能,若真中毒了,太医院怎会瞧不出?”坚决不信的摇头。
“百年多前天元国皇室有一物,名木贡,那是当初某个部落年年给皇家上供的一种上等木材,基本都用来建造宫殿房屋,直到有一年连着一月阴雨绵绵,堆积在角落的木材竟生出蓝色木耳,更发现那木耳有神奇补身功效,于是元氏一族开始大力培植,那时有位妃子非常得宠,到了冬季,君王便用进贡来的好木材赐予她焚烧取暖,谁知不出三天就开始神志不清,昏昏沉沉,就与现在皇上的症状一模一样。”
“木贡?”“是的,木材无毒,木耳也无毒,但若吃着参了木耳的食物,再在香炉中添加那木材粉末,即使死了,若非剖开头颅发现里面的黑色毒血,将永远无人察觉,此计实在精妙,不过木贡在那妃子去世后就被禁用,知道我为何懂这些?因为另一位妃子认定她是遭人陷害,于是命我师祖挖尸钻研,得出了此结论,而那唯一知情的妃子,乃云妃祖母。”其余的即使不说,他相信他也会明白。
上官离心里一紧,羽儿他……他真的想弑父杀君?
木也子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摇摇头:“没你想到的那么严重,那妃子会死,是因为用量过度,而这位顶多就是迷糊个三五月,会假死。”
“假死?”
“没错,假死三天,醒来后又完好无损,你这个女婿留了一手,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但也是砍头大罪。”说着就去将香炉熄灭,开始准备开药。
上官离长叹,羽儿啊,你究竟想做什么?见君王醒来,赶紧过去慰问:“皇上,您感觉怎么样?”
端木合锟有气无力的抬起苍老手掌,握住老朋友的手热泪盈眶:“爱卿,朕恐怕是不行了,你一定要帮着太子继位,你答应朕。”
“皇上,微臣有一事启奏!”上官离平和的看向他:“微臣得到确切消息,此次边关一战,并非敌国自己主意,而是太子勾结莫月国,意图加害定远王。”
“咳咳咳!”端木合锟一听,直接呛得侧身猛咳,不断摆手:“爱卿,你莫要胡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太子?你是不是真的和老三私下勾结?上官离,朕一向信任器重你,为何在这个时候试图污蔑?吾端木家江山不可动摇,你走,朕不想再看到……”双眼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上官离面不改色,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定定地看着昏睡中的老人足有一炷香时间才起身冲木也子吩咐道:“香,继续点!”本来清明矍铄的眼睛闪出狠厉,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我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害人。”木也子不为所动。
“并未让你害他,只是不救而已,且保证他活到定远王回来那天。”
木也子见他心意已决,而且太子若真上位了,将是西秦之浩劫,点点头:“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上官离双手背到身后,铿锵有力:“说!”
“事后到我妻子一家坟前磕三个响头,此秘密我自会带进坟墓。”
这倒让上官离意外了:“呵呵,为何不是自刎当场?”
木也子苦笑:“我也想,可需要你的人太多了,别跟我说定远王继位后你就要辞官归田!”
上官离沉痛的闭目仰天,的确有这个打算,不管如何,他也是帮着加害了君王,哪还有脸面继续留在朝廷?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女儿女婿,亦或者天下苍生,谋害君王就是罪人:“我答应你的要求。”再次看向床上白发苍苍的天子,皇上,您是真的老糊涂了。
甩袖头也不回的踏出殿门,羽儿此举,也非明君所为,等他回来后好好聊聊吧,估计是想在假死期间把人转走,后上殿重振朝纲,方法太极端,稍不注意就会背上千古骂名名。
而上官楚楚这里没日没夜的连续奔波了整整二十天才抵达铜州城,马都不知道换了几批,更消瘦下去十来斤,如今顶多也就一百六多斤重了,翻身下车,扯下腰间紫玉环:“吾乃定远王妃,速速去通报,本妃要见王爷。”
士兵立即拿着紫玉环跑进大营,不一会就看到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前来,单膝跪地:“末将仓昆参见王妃。”
“起来吧,王爷在哪里?”取回紫玉环,冷冷的问。
仓昆起身,抱拳:“回王妃话,五日前便率兵到清峡谷迎敌,至今未归,太尉已亲自派兵前去支援,可依旧无果,不知王爷究竟与敌军到了何处。”
呵呵,不知?既然都不知了,你他妈还一点都没焦急之色,懒得跟他废话,继续进马车:“清峡谷!”
“是!”老四严峻点头。
王爷果然遇难了,五天,失踪五天,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清峡谷。
地势险峻,四面环山,面积广阔,山顶俯瞰,处处参天大树,根本无法断定人究竟在何处,上官楚楚都不想再多看那太尉一眼了,一万多人全在山顶扎营,非要看出端倪才肯下去救人,几十万兵马,哪怕是挨个进去搜,五天也足够了吧?
“王妃你看,不是下官失职,实在是不知王爷身在何处,又不敢派所有人进去找,若军营无人把守,好不容易拿回的铜州城将再次……”见女人抬起手,只好闭嘴。
果然太尉还是护着他的女婿四王爷,呵呵,可怜她家凌羽,步步深渊,全天下都希望他死呢,难怪以前会那般残忍,真是不杀人,就被人杀,要真是这样,还不如当初在那树林里被他杀死呢,如此一来,现在他已是西秦国的君王了吧?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若你死了,便守着你的灵位一辈子,等父母去后,我就下去陪你。
拉过老四直接下山:“太尉您继续观察吧,我等不了,我进山去找他。”
“王妃,这些人分明就是在装模作样。”
“压根看不到他们着急。”
上官楚楚很是欣慰的冲十多位红衣兄弟笑笑:“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虽然这里囤积着几十万大军,虽不是咱们的敌人,但也不会真的帮咱们,那太尉自是明白王爷身边奸细无数,但他并无加害的意思,只站在冷眼旁观的位置,所以我们若能找到王爷,救回来,他们应该不会为难咱们。”
“您怎么确定他不会害咱们?”
“没看他一直按兵不动吗?若他想自己动手,早派人下去大肆搜查了,后再杀害,别说了,咱们从正路走。”
十来人想想也是,老四干脆背起她向山下飞去,而另一个则抱着丑丫迅速追逐。
有两个红影已经向别处飞去,查找足迹,都不敢浪费太多内力,就怕找到人时,没力气搭救。
到了山脚果然看了许多脚印,一路顺着走了半个小时,脚印没了,因为剩余的路全是石子铺就,上官楚楚这一秒多么后悔自己犯了个天大错误,明明在王府门口时有灵光一闪的,却还是因太过担心被她给忽略了,张玄真若带着鹰来,即便它不会去找凌羽,按照当初在洛城时那样飞一圈,他看到了,也会给她发出信号。
而且她不是很确定江充棋站在上面是隔岸观火还是等着凌羽回来就放箭,都不确定,只知道没一个好人。
“王妃您别太担心,竹统领和欧阳统领他们身手了得,还有柳巡史,更是厉害,王爷还有武陵军保护,就算这些士兵不愿听令于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一个红衣人把水壶递过去,笑着安慰。
某女也坚信的回应着:“嗯。”
可是连着找了一天一夜,几人带来的干粮也用的差不多,更不知此时身在何处,还是没有踪迹,就跟他们没走过这条羊肠小道一样。
“小心!”
就在上官楚楚刚想坐下来好好想想究竟怎么走时,一支煎便擦肩而过,立即抬头:“都别动。”安抚好大伙,朝上面的树丛喊道:“我等前来寻人,还望行个方便。”
不一会,上面传来了一个女声:“若不想死,莫要再前行,此处乃我清峡寨,擅闯者死!”
“是土匪!”丑丫松了口气,难怪刚才那一箭只是警告,没有伤到人。
上官楚楚拱手:“无冒犯之意,我乃定远王妃上官楚楚,不知姑娘可见过大批军队路过?”
上面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走反了,这里已是两国交界,再直行下去便是宝林国境地,到了那边,你将必死无疑,往西南方向走上一日就会看到一个村庄,你家王爷应该在那里,不过应该已经死了吧?”
全体惊骇。
某女继续冷静的追问:“此话怎讲?”
“狗咬狗呗,你们这些人真奇怪,两军交战,打着打着,自己人就打自己人了,粮草没了,身受重伤,那村子又早被你们朝廷的人屠杀干净,没得吃,没有药,不死才怪,你们立刻给我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见那姑娘口气不善,似乎恨极了官宦人家,上官楚楚抱拳:“多谢姑娘。”带着大伙原路返回,按照她说的路线而去。
“主子,您真信她的话啊?”
“她若是坏人,上面又有埋伏,直接杀了咱们就可,何必那么多废话?老四,你们不要再用内力施展轻功了,保存体力,如今我们已被双面夹击,那江太尉守在那儿是想取王爷性命。”
“您不是说他不会动咱们吗?”
“此一时彼一时,必须想条出路才行。”别救了人,又不知如何回家。
树丛后,十多个弓箭手放松下来,女子一身补丁,模样清秀,嘟着小嘴狠狠跟自己的双手较劲,忘不了爹娘惨死在狗官手里的画面,如今她却给一个狗王爷的王妃指路,为什么上官大人的女儿会嫁给狗王爷们?望向那群越走越远的人,怎么办?上官大人是好人,若不是他,至今寨子里的兄弟姐妹还蒙冤受屈。
没错,他们都是那个村子的人,也有来自铜州城的落难朋友,全都被逼得进山落草为寇,铜州城知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他们不知道那人是定远王门下的,都是狗官,虽然这几个月是有所改正,可也弥补不了他曾经犯下的过错。
怎么办?要去帮忙吗?上官大人不该是无人送终的下场。
果然,跋山涉水一天,真的看到远处有房顶冒头,上官楚楚激动得心都在颤抖,凌羽,你等着我,一定要等我。
废弃村庄内,渺无人烟,各处杂草丛生,更无人踏足的痕迹,望着这一画面,某女险些背过气去,被骗了,居然被骗了,捂住心口望向那一座座荒屋,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还来耍我?为什么?
老四查看了下地势,他们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毫无躲藏的平地,没管女人那一脸崩溃,耳朵微动,眨眼间便到了上官楚楚身前,举起宝剑,气压山河:“是谁?”
丑丫奇怪四下张望,没人啊,他在和谁说话?
“别说话!”虽同样感受不到异样,但上官楚楚知道老四内力深厚,心情寡淡,不会无缘无故一惊一乍。
果然,山腰丛林中出现了一阵骚动,紧接着千名高手齐齐从各个地方飞下,每把弓弩都对准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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