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素秋就着烛火看去,见沈轻舞手中的青花瓷碗里盛着不知的什么汤药,却是热气腾腾地,喷发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笑道:“你为我煎药,那敢情好,不过我一穷二白,可没银子做诊金,还是先说明白的好。”
沈轻舞闻言一怔,随即想到当日洛阳城中,二人吃霸王餐、住霸王店,又摆摊测字赚钱的事来,禁不住抿嘴一笑,说道:“伤成这样了,性格儿可一点也不改,老是这么贫嘴贫舌的。快吃吧。”说着将药碗又递了过去。
虚素秋见她笑靥如花,心神一荡,早忘了自己身负重伤,伸手便去拿药碗,右手只这么一抬,登时全身刺痛,不由得咬紧牙齿,慢慢提手,却不住发颤。试了半晌,终是功亏一篑,正有些懊恼。忽地心生一计,道:“我的手动不了了。”
沈轻舞见他这般,心中狐疑,问道:“喂,你好歹也是冥狱大祭司,武功盖世,威震江湖的一号人物,这么点伤就受不得了?”
虚素秋道:“你这话可奇了,你被人满头满脑的混敲乱揍一顿试试?”
沈轻舞道:“难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喂食不成?将来江湖上传扬开去,人人都说冥狱大祭司虚素秋是个病秧子,吃个药还要人喂,可不知于你脸上好不好看?”
虚素秋叹道:“我不是要你喂我。我这会实在动不了啦。怕我自己个儿耽误了时候,你一直端着碗,嫌累。唉,你既懒待动,说不得,我挣命罢了。”说着,挣扎着又要提手,却仍是颦眉蹙宇,似是疼痛不堪的模样。
沈轻舞见他这般难受,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但旋即想道:“他此番受伤,全是被我打的,如今要我服侍,却也应该。”拿起匙羹,在碗中舀了一匙药,往他嘴中喂去。
虚素秋见她果真拿了药来喂自己,这一下喜出望外,张口将这匙药吃了,当真是又甜又香,吃在嘴里竟是说不出的受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这般好吃?一点儿也不觉得苦。”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不用和我甜嘴蜜舌的,药哪有不苦的?”
虚素秋道:“真的不苦,吃到嘴里,先是微涩,跟着自有一股清香溢出,甘甜淳美,再细细品来,竟是余香满口。了不起,了不起。”
沈轻舞“噗嗤”一笑,瞪了他一眼,道:“这是药!不是茶!吃你的吧,又有的你说嘴的了。”说着又舀了一匙喂他。
如此接连喂了三匙,虚素秋见她虽是仍一身道装,天生一股婀娜风流的态度,露在衣衫外的肤色似雪,且喂药之时,难免俯身下来,领口微敞,依稀可见晶莹锁骨,以及胸口一抹腻色,那是生平从所未见的美丽情景,不由得脱口赞道:“好看……真好看!”
沈轻舞一怔,奇道:“什么好看?”
虚素秋邪邪一笑,道:“你啊……你真好看。”
沈轻舞听他赞自己美貌,脸上微微一红,心中却是颇为欢喜,但旋即发现他的眼神不对,直愣愣地盯着某处,简直连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嘴边还挂着一丝口水,不禁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春光微露,登时沉了脸色,直起身来,整了整衣领,轻“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将瓷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身便向房门口走去。
虚素秋一句话出口,也是自悔此言太过轻薄,不由得心下微微惶恐,道:“你……你到哪里去?你不睬我了么?”语气中颇有哀恳之意。
沈轻舞道:“你这人总是如此,半点没个正行,还……不干不净的轻薄我。我可告诉你,你这花言巧语的招数对别的女子或许管用,对我可不成,咱们得规规矩矩的。你若当我是和别的女子一般,可以随便欺辱,那可看错人了。”说着,径自出屋而去。
虚素秋一句话出口,也是自悔此言太过轻薄,不由得心下惶恐,正自怔怔的出神,又听得脚步声细碎,沈轻舞又走进房来,手中捧着脸盆。正眼儿也不瞧他,只将脸盆放在桌上,从脸盆中提出一块热腾腾的面巾来,绞得干了,递到他面前,气哼哼地道:“擦!脸!”
虚素秋见她犹自满脸娇嗔,忙道:“你怎么不欢喜?刚才是我的不是。你别着恼了,好么?”
沈轻舞不答,又把毛巾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冷冰冰地问:“你到底擦不擦脸?”
虚素秋道:“是,是!”忙伸手去接,双手一动,忽地眉头一蹙,似是牵动了伤处,但随即咬紧牙关,伸手接了毛巾,却双手发颤,经不住“哎哟”出声。
沈轻舞见他这般,心中到底有所不忍,起身接过面巾,又道:“装得还真像。要我给你擦面呢,那也可以。可是你眼珠子若再贼溜溜地乱瞧,或是胡说些什么疯话糟蹋我……哼,瞧我今后还睬不睬你。”
虚素秋忙道:“天地良心,我怎敢轻薄于你,在下方才所言,可是句句发自肺腑。至于别的女子,你几时见过我和她们打情骂俏,说这样的话了?”
沈轻舞低头细想了片刻,想到前世之时,虽在冥狱之中总是一大群的女弟子围着他转,但说到这般的俏皮话,倒确是从未听他和哪个人说起过,这才转怒为喜,接过毛巾为他擦面。
那虚素秋由得她悉心服侍,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少女体香,直盼着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忍不住叹道:“我……我现下不是在做梦么?”
沈轻舞一笑,道:“只怕你还是在做梦也说不定。”说着,见虚素秋忽地又叹了口气,不由得住了手,道:“好好儿的,又叹什么气?嫌我手太重,服侍得不好么?我原就生得粗笨,素来不会伺候人,你要嫌弃,自个儿擦去。”
虚素秋忙道:“这话从何说起?我这脸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沈大女侠巧手伺候,哪还敢嫌七嫌八?我只是……唉,自己想想觉着可惜。”
沈轻舞一愣,好奇心起,因问:“可惜什么?什么可惜?”
虚素秋笑叹道:“早知受了伤能有这般待遇,这种‘窝心棍’……啧啧,昨儿我还真该多挨上几棍。”
沈轻舞笑道:“好啊,你既不怕疼,咱们将来的日子可长着呢,往后你若惹我不高兴了,我再多敲多棍,你可仔细了。”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却又觉得“将来的日子可长着呢”这话似乎太过暧昧,不觉红了脸,低下了头,不敢言声了。
虚素秋见她先是轻嗔薄怒,接着又是语笑如痴,早不胜其情了,如今更是眼见她低头不语,那一副欲语含羞,情怯怯,娇滴滴的模样,忍不住又伸手想去揽她腰肢,却不料被沈轻舞一扭身闪了开去,白了他一眼,口中却道:“你又来毛手毛脚了。拜托我的大祭司,你哪怕是装个正经人,也麻烦你多装一会子。”
虚素秋笑道:“我哪有装,我本来就是正经人好么?只是情难自禁罢了。岂不闻:‘如春归处无踪迹,花映溪光瑟瑟奇。解道山中无佛殿,语幽怀定犹未知?’”
沈轻舞一怔,有些不解地道:“什么‘如春归处无踪迹,花映溪光瑟瑟奇。解道山中无佛殿,语幽怀定犹未知?’”见虚素秋只是笑而不言,自己默默念了一遍,旋即明白他的话中,原来说的便是:“如花解语”四个字,不觉大羞,连忙跑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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