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正和虚素秋在房中打闹说笑,忽见得雪伊伊推门而入,沈轻舞不知她在外头听见了多少,正觉有些不好意思,却只听雪伊伊开口便道:“二位道长!快救救风儿。”
沈轻舞见她满面惊惶,又有泪痕,举止大变,也不免有些慌乱,忙道:“你别急,便有天大的事,也坐下来慢慢儿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又倒了杯茶给她。
雪伊伊接过茶杯,微抿了一口,自己略定了一回,方道:“适才我正在外间给大家做晚饭,见风儿从房中出来,提了把木剑便走,我问他哪里去,他说到前头小树林去练剑,我倒也没多想。可是……可是直过了两三个时辰也不见回来。我有些担心,便去小树林寻找,谁知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只在林中发现了两把断剑。”
沈轻舞一愣,忙问:“断剑?什么断剑?”
“便是这个,道长请看。”雪伊伊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两把薄刃断剑。沈轻舞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失声道:“这……这是映月宫弟子的兵器!”
雪伊伊道:“小道长识得此物?这么说……难道竟是映月宫之人劫持了风儿?可映月宫乃是武林正道中赫赫有名的门派,我们母子又映月宫向来无冤无仇,他们为何派人来和我们为难?”
虚素秋看了沈轻舞一眼,他自知沈轻舞出身映月宫,见着师门兵刃之后,不免有些失魂落魄,忙道:“雪姑娘,你且别着急。单凭这两把断剑,还不能断定此事便是映月宫门人所为。”
沈轻舞听得虚素秋这番话,半是为堂皇正大的分辩,半是体贴自己的私心,不免更觉心动神移。正要说话,却听雪伊伊道:“道长何以如此笃定?”
虚素秋道:“此事疑点甚多,首先:风儿武功虽是不济,内力却极是不凡,只是我还来不及传他运功法门,他不会运用罢了。但小树林距离此处不远,那人能够无声无息地带着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和风儿相熟,所以能诓得风儿自行和他走,二是此人武功极高,是以风儿根本来不及抵抗便即失手。若非如此,风儿定会出声求救。但现场却偏偏留下折断的兵刃,这就有点栽赃嫁祸之嫌了。”
雪伊伊自思了一回,暗暗点头,道:“道长所言,言之有理。但会是什么人干的?”
虚素秋微微摇头,道:“此事……我也说不好。”
沈轻舞道:“于公来说,此事牵扯到映月宫;于私而言,风儿失踪,咱们也不能不去找他,因此无论如何,于公于私,咱们都不能不管。”说罢,正要提剑出门,却又被虚素秋唤住。
只听虚素秋问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追查?”
沈轻舞道:“眼下,我们只有断剑这一条线索,我想先去小树林瞧一眼,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虚素秋道:“线索的确要查,可是怎么查,最好得有个方向。否则只会像没头的苍蝇一般,茫茫然不知所措。”
沈轻舞问道:“那你有和高见?”
虚素秋道:“我方才说了,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和风儿相熟,所以能诓得风儿自行和他走,二是此人武功极高,是以风儿根本来不及抵抗便即失手。所以我想问问雪姑娘,可知风儿有没有什么朋友住在附近?”
雪伊伊摇头道:“这不可能,风儿一向乖巧,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从未见他有过什么朋友。”
虚素秋道:“那便只有第二种可能:此人武功太高,一出手便即制住了风儿,并故意留下断剑。此人既有如此心计,想来不会在现场留下太多线索,依我看……”
话未说完,只听雪伊伊道:“但若是如此,我们母子俩与世无争,他绑架风儿又有何目的?若说是为了水龙吟……可水龙吟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呀。”
沈轻舞沉吟道:“这件事错综复杂,眼下我也说不准,不论真是师……不论真是侍剑宫主派人所为,还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都需查个清楚明白。”
虚素秋叹道:“可惜我有伤在身,不能和你同行。”
沈轻舞听他如此说,想到虚素秋一身伤势都是自己弄的,不觉微红了脸,道:“你……且安心养伤。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小树林一探究竟。”
说罢,自提了佩剑出屋,堪堪转到小树林中,忽然“咦”的一声低呼,只见地下斑斑点点的一道血迹,不由得吓了一跳,伸手蘸了一些,只见血迹紫黑,隐隐却有一股腥气透出,不禁暗思:“这血迹如此隐秘,怪道伊伊方才未曾发觉。只是这是谁的血?是风儿留下的,还是绑架他的凶手留下的?”思来想去,愈来愈是惊疑,抬头看了看天色早已黑定,却是阴沉沉地半点星光不见。沈轻舞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头,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临到此时,却已顾不得其他,只得顺着血迹向前急奔。
那血迹时隐时现,亏得沈轻舞素来细心,有时血迹消失,她又在在草丛中岩石旁找到。追出数里,只见前面一片矮矮的花树,树枝之上还挂有些丝布迎风飘扬。沈轻舞走上前一看,原来却是一条剐下来的布丝,看这布丝的颜色、质地,明明便是映月宫弟子的服饰,她自幼在映月宫长大,这种衣服穿了不知多少年,又如何能够认错?不由得心下一凉:“原来果然是映月宫劫走了风儿。这血迹定然是风儿留下的,看来他是受了伤,失手被擒。却不知师父抓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要做什么?”
正想着,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远处人影一闪,霎时间又隐如了树丛之中,沈轻舞忙喝了一声:“什么人!给我站住!”发足便向林中追去。
两人一追一逃,尽在山坳之间绕行,那人黑衣蒙面,身形娇小,但跑的好快,轻功更是极佳,不但奔跑时奇快如风,遇到断崖险地,更是想也不想地提足便跨越而过,直若御空飞行一般,只是身法颇为诡异,有时竟用双手辅助双脚行动。沈轻舞追得一阵,眼见得人影已在近前,左掌递出,五指成爪,正要伸手将之拿下,谁知那人忽然一扭身,竟是横向飞掠而去。
沈轻舞一抓落空,也是不禁暗自心惊:“看此人身法,绝非映月宫的门下,却不知究竟是何门派?怎地轻功如此诡异?”见他横掠而去,忙转身又追,却不料陡然间一阵烟雾腾空而起,近在眼前的人影却就此消失不见。
霎时之间,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昏暗的林间顿时已陷入了一片沉寂。没有风动树叶的轻响,也没有任何的兽吼鸟鸣。四周低矮的,发育得很坏的灌木有如鬼怪般张牙舞爪地向前迫近,夹杂着丛生的嵩草,隐去了远处未知的黑暗,一层薄薄的,森林中特有的潮湿雾气渐渐地弥漫了开来,让人不禁轻易地联想到那些潜伏在暗夜里不为人知地危机。
沈轻舞深深的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种极其阴冷、古怪的直觉袭上心头,明明有危险就在附近,却除了这种危险感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灵觉,没有其他的动向!仿佛是有什么鬼魂般的东西在悄悄地接近一般……
她生平临大事,决大疑,遭逢过不少为难之事,这时很能沉得住气,冷冷一笑,朗声吟道:
天上斗牛星,地下蔡中兴。
相逢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吟罢,一面以三指并排,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成一直线,拇指和小指搭在一起,对着林中四方各写一个“井”字,在最后一笔之时手心向上,由下向上提笔反书,写毕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向自己所书“井”字中央的那个口扔过去。
只听“噗”地一声,石子落地,跟着林中传来一阵似哭似笑的悲声,声音甚是凄切,如幽如诉,林中虽大,这几下哭声却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何处传来,明明白白唱的是:
哭又笑,笑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