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素秋笑道:“是是是,那些个庸脂俗粉,如何能和姑娘相比。若是能得姑娘如此眷顾,在下就是立时化了飞灰,也心甘情愿。”说得沈轻舞红了脸,低声嗔了句:“油嘴滑舌,没个正行。”转过了头去不睬他。
两人这一开张,忽忽半日已过,收入却是少得可怜。只稀稀落落几个农户庄家前来问天买卦,所求不外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沈轻舞看了看兜里丁零当啷的几枚铜钱,幽幽一叹,扭过头去问道:“我说……你这法子怕是不好使吧?大半天了就这么两个铜板,买个馒头都不够。我可告诉你,本姑娘如今饿了,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
虚素秋道:“这你可冤了我了。生意不好,又不是本大仙的错。”
沈轻舞道:“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
虚素秋一拍手,道:“着啊!你想啊,这做生意哪有等着客人上门的?当然得靠你去拉呀。”
沈轻舞奇道:“这可奇了!凭什么我去?凭什么不是你去?”
虚素秋一手抚着假须,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你眼下扮的是什么?是本大仙的小徒弟呐。你不出去拉生意,难道还要我这‘布衣神相’亲自去不成?天下也没这道理。”
一句话倒把沈轻舞噎了个怔,正要啐他,却听虚素秋又道:“再说了,我既要坐这给人看相,就得有副世外高人的超然模样,否则来看相的谁信你?若是我也满大街地跑去揽人拉客,没得沾了铜臭不说,人家还会觉得你染了世俗之气,自然愈发不肯光顾咱们了。”
沈轻舞没得话说了,只得低了头不做声,有心按他的话去招揽些生意上门吧?但看着满街川流不息的行人,这一步却是怎么也迈不出去,自思了一回,终究肚子要紧,见前头正巧走过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大胖妇人,蓦地想道:“沈轻舞啊沈轻舞,不就是拉个生意么?有什么好怕的?当初破庙之中,正道中人联手围攻于你,那么多刀光剑影里都没见你怕过,难道这些个寻常百姓还能吃了你不成?”鼓足了勇气,一甩头,大踏步地迎了上去。
那女的本好端端地走路。忽地一抬头,见一小道气势汹汹当街而来,不由得怔在当场,正要开口相问,却听那小道开口就说:“施主,我见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
一个“灾”字还未出口,便被那胖妇人“呸”地啐了一口,骂道:“你这哪里来的破道士!老娘进香才回来,佛主还赐了一道平安符呢,你就说我有血光之灾,这是当众咒我呢?还是想来讹我钱财?”一面说着,一面骂骂咧咧地就去了。
沈轻舞从小到大,还没被人当面啐过,不由得愣在当场,一时做声不得,待到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拔剑砍人时,人家早走得远了。不禁满心怨愤,也只得自认晦气。正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却不经意瞥见虚素秋在一旁直笑得打跌,她此时正是一腔无名之火无处发泄,见状哪里还忍得住,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直跺脚嗔道:“笑笑笑!你就知道笑!本姑娘跟了你,今个儿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什么破事都干了,你还就知道笑话我,得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儿,我倒成了替你解闷儿的了!你自个儿摆你的算命摊去吧!本姑娘不伺候了!”说罢,胡乱从头上扯下那顶天师小帽,转身扭头就要走。
虚素秋忙一把拦住了她,道:“轻舞,留步留步!是我的不是,我不该笑的。我只是……实在忍不住……嘻嘻……嘿嘿……哈哈哈……”
沈轻舞见他仍是笑个不停,脸色一变,冷冷道:“很好笑是吧?你再多笑会吧,否则我怕你以后没机会再笑了。”一面说着,右手已不自觉地按到了长剑的剑簧上。
虚素秋见四周的气温顿时降低了八度,忙忍下笑意,道:“是是是,是我不好,给您赔不是啦,您大人大量,担待小的一次吧。”说着揖了一揖。
沈轻舞“哼”了一声,只别过头去也不甩他,却听虚素秋又道:“轻舞啊,这拉生意也得看人。那妇人一看就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你就该说些好话恭维她两句,没准儿这事就成了。你却偏说人家印堂发黑……这……”
沈轻舞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做过这事!街上书里那些看相算命的,可不都是这么开场白的么?”
虚素秋道:“书上写的那些都是故事儿,如何能够当真?来来,我来教你:这拉生意也是一门大学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重点就在于观言察色。那些厉害的商家店户,往往浸淫此道数十年,一眼便能看出一个人心中所想。所以生意才会越做越大,越做越好。”
沈轻舞问道:“如何观言?又怎么察色?”
虚素秋想了一想,乃道:“这事说起来复杂,眼下我先给你说些简单的:待会儿你见有人走过,先看他面色,若有面色不渝的,说明心里定有什么为难的事,若此人是个年轻女子,则八成是为情所困,若此人是个妇人,则多半为了求子。若是个男子嘛,则多是想要求财。”
沈轻舞问:“那若是人家满面红光呢?”
虚素秋道:“满面红光的,则必是家有喜事,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说明他此际顺风顺水,若是年轻男子,还需再看他扮相,此人若是士子打扮,则十有八九必是今科高中;若是商贾打扮,则定是生意兴隆;若是农人打扮,则可能是甫获丰收;若是年轻女子呢?多半是姻缘得谐。若是年老男子,则有可能是老来得子,若是年老女子的话,则……”
话未说完,忽听得摊前有人怯生生道:“劳驾,这位道长可算命么?”
两人忙住了口,抬头看时,只见来的是个年轻女子,面貌姣好,一手吃力地提着大竹篮,里面满满是五颜六色的鲜花,一件浆白的衫子,盘扣紧贴着她好看的腰身,一头青丝被高高的盘起,看来娴雅中带着坚韧。身边还带一个小孩。沈轻舞一见之下,不由得脸色一变,一句:“雪伊伊?!”险些便要脱口而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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