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风暗拂，清虚雅宴。

婧明宫中，玉宸扶御。

明妃告病，卧榻静养。

太子夜甯颉径自去了花园。幽幽桂香，萋萋苑草。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小瓶，置于园亭，打开盖子。一阵悠长的，带着腥味的甜香。

不一会儿，一只楔形头骨、身形细长的暹罗猫缓缓靠近。它湖蓝眼珠灵动而警觉，毛发纤幼，光泽细腻，面耳足尾皆印着蓝斑。这瓶中气味似相当对它胃口，可眼前这人又令它踌躇不前。于是，这只体态优美的名贵贡猫迂回不止，静静地望着太子。

三皇子那更为绚烂的琉璃黑眸蕴藏着无尽的友善与温柔，暹罗猫终于沦陷，一步步靠近。

一人一猫，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婧明宫。无人敢拦，无人敢言。

夜甯颉眼中失却方才的温度，转而冷透。当太子，恐怕只剩了这样一点好。

果然，不稍片刻，四皇子便追了上来。

“三皇兄，清役！”夜祺澜声音紧张。

四皇子当然紧张。因为再没几步，就是给事中盛海公公的理事处了。

“三皇兄，你做什么？让月想回来！”夜祺澜一阵风似的飞跃到了夜甯颉面前，微微喘气。

“噢……鸣峤。”夜甯颉眯起眼看着夜祺澜，就像在享受一只自甘拔去犬牙的野兽。“怎么了？”

“你带走月想做甚么？”夜祺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只优雅的暹罗猫。夜甯颉停下脚步，它便也停了。

“鸣峤不知道么？数日前南陈向父皇进贡，还未入库，就没了踪影。”

“……三皇兄，你……”夜祺澜被问得噎住。

贡品遗失，虽不常有，却压根算不上什么大事，监管供奉的公公甚至不会将这等琐事禀于朗坤帝。再说，宫中管理严密，四处耳目散布，没什么是查不出的。犯事的一般都是宫里下人，无一不被送去刑审司——一次犯事，永无天日。

但若是让朗坤帝知道，这趟明目张胆擅取贡品之人正是这前一日口若悬河大谈赈灾义行的四皇子所为，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听说这次的贡品里，除了犀角、紫胶这些名贵药材，还有鲥鱼。金台铁瓮路三千，却限时辰二十二【注1】。”夜甯颉避重就轻，卖起关子，“这鲥鱼珍馐，丽妃最爱。不想却成了这大胆宠猫的美味。我这是帮盛海公公解忧分担，鸣峤为何拦我？”

“不关月想的事……”四皇子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是我擅取贡品，不关月想的事。”他对上夜甯颉漆黑无底的明眸，神色凶狠，“这些贡药本就该给有所需之人，我没做错什么！再说，那丽妃娘娘骄纵懒散，那鱼入了她口腹才是不幸。”

“什么？贡品不是这暹罗猫为偷鱼而打翻在地，被胆小宫人疏忽遗漏而遗失的么？”夜甯颉既是明知故问，也在试探四皇子的反应。“我还以为是这猫好奇贪馋，难道不是么？”

四皇子夜祺澜又会做和选择？是救这无辜的，他最知心体贴的宠物；还是推卸他自己的责任，保全自己与明妃？是陪伴多年的情谊重要，还是生母的寄望重要？还是自己的前途重要？

太子冷眼看着四皇子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耐心地等他想明白这问题。

“鸣峤当然没有做错。该怪，也怪父皇太记仇，对明妃太无情。鸣峤你斡旋于他二人之间，这些年受多少苦，我都明白……”夜甯颉语气温柔，俨然最通情达理的兄长，“我就当作没听见你方才说的，还是将这胆大包天的宠物交给盛海公公，贡品遗失照旧与你无关。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