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芜轻吁了口气,跟上既明就要往镇子中走。
“你要去哪里?”樊晓昙见这两个人一直在打哑谜,言下之意幻芜还要跟着他走了,她一把拉住幻芜打算问个清楚。
“我来这里,就是答应了他要帮他做件事的。长绝他们一出来,你们就离开这里。”
“那你呢?”
“我会没事的,既明会带我出来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樊晓昙见他们一个个老神在在的,只有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不是相信他,是相信自己对他有用。”
“那长绝他问起来怎么办?他怎么可能乖乖离开?”
幻芜看见既明面露不耐之色,不敢再跟樊晓昙多说,一边快步走向既明一边说:“就说我在荼梦谷等他!”
“喂!”樊晓昙想着还不如跟她一起去,刚走几步却觉得双腿似乎被钉在原地一般,抬头只见朦胧雾气中既明阴暗的眸子看着自己,唇边的笑意让她不寒而栗。
一个晃神,眼前又只剩一团白雾了,哪还有幻芜跟既明的身影。
她腿上的劲这才撤去,身子一晃差点摔在地上,才过了小半刻时间,这四下蔓延的死气中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幻芜跟着既明,明明走得很慢,身边的一切却在飞快后撤,那感觉就像被苍鹰叼着急飞在空中一般,身上还笼罩着结界,即便速度飞快也感觉不到一丝呼啸寒风。
自己跟既明好似踏入了一条与怨灵身处不同世界的甬道,甬道外那些寒气森森的面孔完全看不到自己。
幻芜突然对眼前的既明生出一种同情来,一直一个人行走,与周遭的一切似近实远,看起来既狂妄又可悲。这个人她大概是永远也看不透的,他看起来散漫却优雅,杀人时阴狠诡谲,平常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可幻芜心知他不是不计较,而是根本不屑理会。
他看很多人的时候眼中都没有神采,就好像众生在他看来都不过是千千万万的尘埃。没有人会在意尘埃的喜怒,更不会有人想要夺取尘埃的生命。佛家说的“众生平等”,倒被既明以另一种方式做到了。
只不过既明眼中从来没有慈悲。
越是这样无法看透的人,越会让人产生好奇,当人也更容易让人恐慌。她总觉得在某一时刻,既明会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残忍地毁掉她珍视的一切。
幻芜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让既明这种人放在心上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现在不再顾及那么多了,只想早点帮他取了东西跟他分道扬镳。
即使她心里已经隐隐生出一种感觉,既明是不会那么轻易跟自己了断的。
两侧模糊的景象停住了,幻芜一看,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感灵塔前,躲不过的终究躲不过。
幻芜苦笑了一下:“你想要的东西,莫不是一面破破烂烂的镜子?”
既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识宝的丫头,若是让荟明知晓海中至宝琅玕镜,在他徒弟口中只不过是面破破烂烂的镜子,只怕也要捶足顿胸了。”
幻芜不喜欢既明提起自己的师父:“是我愚钝,不关我师父的事。”
“得得得,至少你这徒弟还挺孝顺,识不识宝不重要,你只要进去塔中将那铜镜取出交给我,我俩便银货两讫了。”
“那琅玕镜有什么用?”幻芜想起垂铃的话,她指责空净想要盗取的塔中秘宝,想必就是这面镜子了,虽然知道自己难免要行偷盗之事了,但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偷,至少要探得既明要着镜子有何筹谋才行。
既明撇她一眼,便想着说一半留一半,她也不会知道:“‘长眉凝绿几千年,清凉堪老镜中鸾’,这镜中飞鸾的镜子,就是海神的宝贝。‘琅玕’是一种宝珠,是昆仑山上宝树所结的果实,那铜镜背面所刻的,就是凤凰自仙树上衔取琅玕的画面。传说这面镜子里嵌了百颗琅玕,不知是哪位上古的仙人所做,成镜后便赠给了他心爱之人,也就是当时的龙女。龙女得了宝镜,成了海神,最后却失去了爱人,只得在海底对镜失神,再不发一语。”
幻芜来不及感慨神女悲苦的心境,她盯着既明:“所以呢,这面寄托了无限情丝的宝镜,你不会是想拿来对镜贴花黄吧?”
既明闻言,似乎是想到那么画面,又想笑又别扭:“想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镜子用处比这个大,它可以照出这世间一切生灵的魂魄,将死之人只要魂魄还未入地府,就可以通过镜子看到。”
怪不得,那日垂铃就是用这面镜子照出了微尘的魂魄,再用本来就属阴的槐树枝抽出,全部寄放到槐树里了。她隐约记得,当初镜子里照出的魂魄影子有好几条,而且颜色也不尽相同,难道这镜子还能区分三魂七魄不成?
幻芜还想开口,就被既明抢了先:“这镜子能干什么我也告诉你了,至于我要用来做什么,就不必知会你了吧?你不必担心我用这镜子为非作歹,实话告诉你,这镜子照魂的能力就是琅玕珠赋予的,百颗琅玕一颗一魂,经过这么多年,约莫也只有十来颗可以用了,掀不起大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