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拼的是内心戏,谁更怕输,谁才会隐藏的更深,没想到,原来一直以来我唱的根本就是独角戏。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我孤孤单单站在风雨里,要世界为我停止呼吸,感冒了,不是还有感冒灵吗?
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我过得糟糕透顶,跟周遭一切事物都产生了理不清的矛盾,仿佛身在哪,都是格格不入。高考成绩揭晓的那一刻,我身处的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沸腾,一个个电话短信狂轰滥炸,一些甚至不惜奔走相告,场面异常混乱,只有我,是那沸水里化不了的千年寒冰。我漫不经心听着他们的事情,机械得做着自己的一切,确认高考详细分数,细看报考指南,核对个人信息,然后陷进选择的漩涡,好在有人推了我一把,又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我,将我拉了出来。
填报志愿的前一晚,我被外公外婆连哄带骗得叫出去吃饭,心中虽有疑惑,也懒得求证。
而懒的后果向来很严重的。
“言言,明天就要填志愿了,我和你外公不太了解……”外婆别别扭扭得夹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肉放进了我的碗里。
我瞥了一眼那块肉,再次看向对面坐着的也是整个饭局里唯一一个表情自然,动作自然,或者说是正常的人。
离开了我和爸爸,她身上的光彩倒是更甚从前了,我并不惊讶,只是从头到尾没见她笑过。光彩果然也分种类,华而不实。
不管此时此刻我有多想骂脏话,我都得忍着。局面这东西,还是得学会控制。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食物上,今晚,我不犯人。
“想填哪所学校?”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我继续吃。
“言言,妈妈在跟你说过。”外婆关切得提醒道。
“c大。”我给外婆面子。
“为什么要填那么远?”
我还是吃。
“言言……”外公叫了我一声。
“因为我喜欢滚,还是越滚越远的那种滚法。”我给外公面子。
我这已经是发自肺腑的回答了,我发自肺腑得想恶心她,但是一时之间也没找到恶心的词汇。
说到底,我毕竟是她亲生女儿,我所拥有的类似于杀人不见血的这类潜能还是遗传自她,看她的表情依旧是自然的,没什么波澜的,我就知道,在她面前,我终究火候不够,不过好在,她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二老的叹息声让我有了见好就收的打算。
谁料……
“你考虑考虑h大吧,离我家近。”
我操!
正式填报志愿的那天,除了班主任,我是来的最早的,之后又陆陆续续又多了几个人,围着帮主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我的目光久久徘徊在几个待定学校之间,笔尖又一直在各个专业之间流连,这幅急死强迫症的选择困难症模样及时吸引了班主任的目光。
“还没决定?”他坐到了面前的座位上,这把年纪的人笑得不仅和蔼可亲还温文尔雅。高中三年,能遇见这样的老师并在他的督促与引导下前进实属幸运。
我笑着摇了摇头。
“做决定之前的确需要一番认真思考,但是思考得过久就不见得是件好事。”他拿过我的志愿表看了看,“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选择困难症不过是一群贪心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听起来是门学问,实际上是个罪名。想要所有可能的收获,还不想承担任何潜在的坏的后果,想得不要太美……”
“你说过,别把三思而后行的后半句话给弄丢,切忌断章取义……”我无奈得看着他。
他笑得十分欣慰,“不错,记得挺清楚,不过今天的重点好像不在断章取义上。”他把志愿表还给了我。
“老师,凭自己一时冲动做的决定到底可不可取?”
“你怎么判断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凭一时冲动呢?”
“嗯……”我皱了皱眉,“目前看来,和事实的既定走向不符,违背周围大多数人的意愿,让未来陷入不安,却只为了遵从心里的妖魔鬼怪……大概就是这样……”
“听起来像青春期叛逆……”
“就是这样我才觉得奇怪,我不主张叛逆,傻孩子才会那样做,得不偿失,太不划算……”我咂咂嘴,摇了摇头。
他忽而大笑,“你能这么想,我觉得我没必要担心你做的任何决定了,至少在利益方面,你不会让自己吃亏,你很理性,即使你心里有妖魔鬼怪,你也有办法让她们归你所用。”
“归我所用?”
“你拥有将恶劣条件转化为对自己有益条件的能力。”
“听上去是高手作风……”我不禁露出几分苦笑。
“你很厉害,懂得保护自己,可是纪忘言,听老师一句,真正的快乐不是精打细算赚来的。”他笑得很平和,脸上是年龄与阅历雕琢出的性感。
他语气中透出的熟悉让我惊讶,我瞪着眼睛看了他许久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终于不再犹豫。
“你到底还是填了c大!”晓舞平静得看着我,一时看不出她的情绪。
我偏过头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大片白云连绵不断,看不到头,“豁出去一次的感觉还不错……哪天如果你也想来一次,我会陪你的……”
许久许久身边没有任何声音,直到肩膀感觉到沉重的倚靠,“相依为命吧……”
舍友们毫无疑问得都选择留在了本市,吃散伙饭的时候,一个个抱怨连连,晓舞喝了酒,终于把自己压抑许久的不满全都宣泄了出来。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看你的……你也别回来了!回来了也别来找我!”她指着我,瞪着我,眼眶泛红。
桌上的几个人都面带尴尬,一时无话。我只能把她竖起的食指慢慢掰回去,顺带报复性得轻轻一推,她便倒在了惜雨的怀里。
“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惜雨缓缓开口,微微带着些鼻音。
“对!有什么想不开的就打电话给我们……”陶钱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含着一嘴的食物咕哝着。
莫布白了一眼陶钱,说道,“往后,我们几个还在省内的,必须要多走动,至于言言呢?……我们可以抽时间去看你。”
“一定要的,一定要的……”蚊子附和着。
“言言……”旁边的何茵抓起了我的手,“别忘了我们。”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已经醉倒在惜雨怀里的晓舞,想着以后再也不能和她形影不离,不能听她说天南海北的八卦,不能和她一起吃饭吃早点,不能再在一起毫无理由的傻笑,不能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不休,心里骤紧。
“纪忘言,重色轻友……”回去的路上,晓舞一直重复得呢喃着这一句,我抬头看着月色,如水。她突然将我抱紧,无声得哭泣着,我的心里渐渐泛起涟漪,眼泪毫无预警的落下。
离别……
和最亲的人离别……
因为外公外婆坐不了飞机,只能是我只身一人前往,所以我买了提前一天的飞机票。
机场大厅里,外婆满含热泪的朝我挥别。告别了送行的若干人等,我踏上前往另一个城市的班机,还没到达目的地,铺天盖地的思念已经朝我袭来,行程是从头睡到了尾,梦里都是朋友和亲人交替出现的脸庞,而当我真的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呼吸着陌生的空气时,浓浓的乡愁开始一点一点浇灭着我本就不多的新鲜感。我错过了迎接新生的队伍,和语言不太相通的出租车司机沟通了好半天,才出发奔向我没有精心打算的未来,一路上,他都在用他那浓重的带有北方特色的普通话快速得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感觉像是在听戏,十句里面我不确定得听懂了五句,然后针对个人情况,心不在焉得回了他两句。在他的介绍下,我对这个城市或多或少更了解了一些。
到达学校时,我本想着一进宿舍,就铺好床,睡到第二天再说,却没想到,当我站在学校大门的那一刻时,我所有的困意失意顿时一扫而光,整个校园在我的眼里,就像是闪着神圣光芒的城堡,不禁在心中感慨万千,原来电视剧的夸张特效不是没有道理的。
学长学姐看见了在偌大校园迷茫不知方向的我,便主动过来帮助我,因为我是提前到的校,所以校园还算是比较安静,得知我是孤身一人从遥远的南方城市奔赴这所知名学府的,本地出身的他们颇为佩服,并持以东道主的热情和我细心讲解着这个城市与这所学校和这里的人之间的各种联系,我听得微醉,新鲜劲却越来越足,并在静静学姐的带领下抵达生活区,女生宿舍3c楼,大学氛围果真同高中有着天壤之别,一路上围绕着我的都是朝气蓬勃又十分闲适的气息,牵手漫步的情侣,抱书急走的学霸,三五成群打打闹闹的男女,即使不认识,他们知你是新生,也会友好的笑着打招呼,一口一个小学妹,我虽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还是不觉起了层鸡皮疙瘩。
宿舍是舒适整洁的四人寝,我的床铺被分配在了靠近窗户的右侧,放下背包行李,我忍不住在宿舍转了几圈,大叫了几声,引来了清洁阿姨的侧目,好心情的我忍不住拉着阿姨聊起了天,管理员阿姨耐不住寂寞,加入了进来,最后,她们谈得难舍难分,没有共同话题的我只好开始整理东西,我突然害怕起了夜晚的降临,新鲜感一过,等待我的,不知是不是煎熬。
幸好,这个夜晚不似我想象中的孤独,因为将近下午6点的时候,庞昀的抵达。她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室友,也是我曾掏心窝子对待的我所认定的朋友,只是我没想到渐渐褪去高中的懵懂无知,交朋友竟变得让人有些神伤,回想起大学期间我和她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只觉这份感情生得猛然,走的却有些凄凉,她终究不是相伴我走过大学的挚友,此乃后话。
就在我忙完所有可以提前办完的入学手续,刚换上睡衣准备睡觉的时候,宿舍门轰得被推开,她拿着大包小包冲进来,一头美丽乌黑的大长发晃得我眼晕,她穿着新潮时尚,脸上化有彩妆,对于我这种全天素颜,连眉毛都不曾修过的理科女而言,实在是深觉距离遥远,紧随她身后的是她的父亲大人,高大威猛,不过脸板得和身后的木门一样,看得出,他对一切不是很满意。
我实在太累,只简单友好的打了个招呼,她却毫不顾忌得往我床上一坐,抓起我的手就是各种自我介绍还有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值得欣喜的是,她也是来自外省,我担心自己会是宿舍里唯一一个外地人的事情不会发生了,让人心忧的是,我有种预感,今晚莫说是孤独不会降临,可能连周公也不会降临了。已经刷完牙的我还是禁不住诱惑坐在床上享受起了她带来的家乡特产,他父亲则是一本正经得坐在椅子上,环顾宿舍。
“我说老头,你看也看够了吧!”庞昀掳了掳头发,继续挑着零食,她对她爸爸说话的口气让我目瞪口呆,第一次觉得原来人跟人的差别和相处模式会有这么大差异,她继续说,“看完了,就回去吧!”
他爸爸依旧是沉默,也不因为她的态度而恼怒,显然是习惯了的,“既然有同学在,不知道的你多问问她,”说着,扫了我一眼,“那我就回家了。”他的语气好像是他的家离学校不过几步路一样,他瞪了一眼斜眼睨他的庞昀,大步出了宿舍,带上了门。
“唉,你不送送你爸?”我嘴里含着一块味道有些古怪的糖,用手拐了拐她,提醒她。
“我送他?”她反问我,似乎很惊讶于我的提议,她的笑容中带着几丝讥讽,“没看他壮得跟牛似的吗?”
我含着的一块糖差点没被梗死。
“对,对,你爸应该去拍终结者,施瓦辛格也不过如此。”我摆了摆手。
“那可不。”她笑得露出了两个很深的酒窝,这种笑容恐怕任谁看了,都会受到一种被蛊惑般的阳光明媚。
她从满满一大箱子的衣服里找出一件布还不及围兜大的睡衣,进了浴室,还沉浸在零食中的我听到了浴室里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冰天雪地我把冰水全往头上浇,痛快,浇熄思念最后一处温暖的怀抱!你为了谁,宁愿让心变成了孤岛,敞开双手不依不靠,从此随风飘……狂风吹,大海啸,真心的人死不了……”总算有人的歌声比我的更有感染力了。
我摇了摇头,庞昀的可爱与自带的特殊魅力让人难以抗拒,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活泼开朗有些勉强的意味。
良久的发呆,我忽然有些想晓舞,抓起手机,正准备呼叫晓舞时候,浴室的门开了,一股浓重的香酚味扑鼻而来,我皱了皱眉,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穿着“睡衣”,性感妖娆的庞昀,我看了一眼自己多年如一日的纯色长裙睡衣,皱着的眉一时之间难以抚平,人比人,长皱纹。
“唉,纪忘言,不如我们换好衣服,出去逛逛吧!”
她作出提议,我惊恐得看着她,不是真的吧?
“我还不知道这学校的构造呢?再说,现在还早,你睡得着吗?”
“本来是睡得着的……”我闭着眼睛咕哝着,脑海里却突然跳出了一个人的脸,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个人,现在却连他知不知道我此刻同他如此近距离的存在都不知晓,甚至,我误打误撞得找到我心中的理想学府,却从踏入校园到现在,像是忘记了有他的存在。
“起来吧……”她连拖带拽的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我按照步骤换好我千年不变的牛仔裤t恤衫,感受到她投来的好奇目光,如同我看不懂她,同样的,她也不明白我。
“你以前学理的?”她用眉笔随意在眉毛勾勾画画,停下来又睨了我一眼。
“对啊!你肯定是文科班的。”
“错,”她回得干脆,“我可是正宗三年理科磨一剑出身。”
我免不了的要惊讶,因为我们班根本没有会化妆和这般打扮的女生,初来乍到的也无怪我之前的坐井观天,即便是宿舍里最臭美的莫布也不见得能在脸上作出过什么花来。
“不麻烦吗?”我坐在床上看得有些头晕,“大晚上的,没人看见。”
“谁说的!”她终于完成最后一步,走到我面前,定定得看着我,还顺势摸了一下我的脸,“新生活,新气象。”
“我觉得一成不变挺好……”
她忽然沉默了,把所有的化妆品归好位之后,才开口,“那是因为你的过去挺好。”
哈哈……我无声得在心中大笑。
晚风轻抚的校园小路上,朦朦胧胧的路灯光洒下,这一天里却从未有过的清醒,一遍一遍数着脚下的步子,呼吸渐渐变得细腻,我来到你的城市,看过你看的风景,算不算是一种接近,我走过你走的路,吹过你吹的风,算不算是一种相拥。
“真美!”庞昀开心的张开了翅膀,我白了她一眼,轻笑出声。
“这是你理想的学校吗?”我问。
“当然啦!我可是超超超超超常发挥才考到的!本来还觉得肯定没戏了呢!”她满脸的欣慰,我还以为她激动得都结巴了。
我跟着她傻笑,继续数着步子,看见湖边的草坪,刚准备提出和她一起去逛逛,却见她原地站立一动不动,傻傻得看着前方。
“你在看什么?”我拍了拍她,她仍是不动,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男一女牵着手迎面走来,画面唯美和谐养眼,并且十分熟悉,我瞬间失神。
直至两人走近,我才松了口气。暗叹自己的神经质。
男生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估计是禁不住好奇,还打量了我们一眼,我似乎又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不想没走几步,果然……
“纪忘言!”身后的声音带着激动与惊喜,我猛得转身,男生几步跨到了我面前,女生跟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我依旧是用打量的目光看他,不太敢确定,他已然确定却又不敢相信得唤我,“言言?”
“林凡!”我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不敢相信得再次看向他旁边的女生,皓齿明眸,气质出众,唯有在他旁边的时候才会展现出的俏皮与小鸟依人与几分不由分说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