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爬不上去的。”正垂死挣扎之际,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下来,我以为是路过的哪个好心大叔,可是声音又不对,回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那扎人眼的身高,那笑起来若有似无的酒窝,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宁身手敏捷几秒钟定好了准确位置,几秒钟站上了围墙,几秒钟消失在了围墙后。
我看了看身后,两队吵得不可开交的人马也随即停止了,都愣愣地看着那面墙不语。
几分钟之后,赵宁蜘蛛侠般安全落地,带着我的漫画书。一看就是练过的,学校的围墙肯定没少翻。
“看来这本书真的很重要,你要好好保管了,不要让一些整天闲的口臭手痒的人再给拿去了,防火防盗防小人。”他把书递给了我,却是坏笑得看着陈木怡说,原来真正什么都敢说的高人在此,我连声道谢,也不忘看一眼“小人”。
“哼!!!”出乎意料的是陈木怡居然什么都没再说,气呼呼得带着她的少女军团便干脆离开了。我疑惑得看向赵宁,陈木怡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怎么?太久不见,不认识我了?”他见我这样,便笑着打趣道。
尽管这并不好笑,我还是扯出了一个微笑。
“你没闪着腰吧?”莫布突然冒出一句。
“还不至于吧……”赵宁挑了挑眉,尴尬一笑,他拿过我手上的书,漫不经心得翻着,一边说,“我们是不是快一个学期没见了?”
我刚想开口,却恍惚意识到这句寒暄语在此情此景下,起到的可不仅是寒暄的作用,亲友团们纷纷投来的暧昧眼神让我有些局促,明明不熟,却诸多被动啊!
回想起上次在超市的相遇,的确是较早以前的事了,于是我微微点头,“是啊!”
“我送你们回去吧!”赵宁合上书递给了我,微笑道。
“你很熟悉这里吗?”蚊子一改之前对抗陈木怡的嚣张气焰,哼了一句。
“还行,我相信你们找路出去是没问题的,只是难保不会再碰见小人,作为学长,这是我的义务,走吧!”他挑着眉,转身自顾自往前走着,蚊子立刻跟了上去,其他几人也陆续跟了过去。
“陈木怡为什么会怕你啊?”
“因为她怕我揍她啊?”
“呦,看你这样也不像是会打女人的人啊!”
“呦,看她那样,哪个人不想打她啊!”
听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说话声,我忽然觉得脚下似有千斤之重的力量在拖拽着我,我不知道自己突然之间像魔怔一般,停在原地目光四处搜索着的究竟是什么,又或许是知道了也不敢承认,陈木怡的话尤在耳边,赵宁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呢?他来过吗?
走吧!芝麻雪糕!”赵宁忽然回过头望着我,喊道。
“言言,你怎么了?走啊?”蚊子她们也纷纷回头。
我哦了一声,疾步跟了上去,心中失落难言。半晌才反应过来,四周的气氛不对,我疑惑得转头看向她们,竟发现她们都在偏头看着我笑,感觉像是贝勒爷带着几个嫔妾出巡,忽然碰见了路边一只丑狗,嬉笑一番,顺便做首打油诗一样。
我皱眉,要不是赵宁回头提醒我,她们估计都把我给忘了吧?友情啊,革命友情啊,在能够吸引他们的异性面前脆弱无比,甚至自动清零。
“笑什么?”我郁闷道,忽然想起,“芝麻雪糕是什么意思?”
他们笑得越发猖狂,但就是不说话,我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公交站牌,大家开始兵分四路,担任护花使者的赵宁没有说话,看着大家相继上了车,最后只剩下了我和他。
我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你等几路?”我问。
“23。”他答。
我点点头,就见一辆公交缓缓驶来,正是23,然而,公交停下了,旁边的人却没有任何走动的迹象。
你不上车?”我再次问道。
“我错了,应该是32。”他笑道。
我再次点头。一回头,惊讶得发现32正停在了23的后面。
怕他没看见,我提醒道,“后面那辆32,快去吧!”
“是吗?”他伸长脖子看了看,“人多了点,我等下一辆。”
他的理由貌似都很合理,却总有拖延拼凑之嫌。
“32路经过的地方我都挺熟的,不知道你家在哪呢?”我故意试探,只要是谎言,不管拙劣高深,都可以用另一个谎言来拆穿。
“是吗?”他笑道,“你都熟悉哪里?”
不直面问题,反将我一军,看来我猜的没错。
“西纳湖园,望镜名都啊这些的……”我继续胡编乱造,西纳和望镜分别是何茵和莫布家所在的小区,跟32路根本不着边,我扬起嘴角,竖起耳朵听他怎么接,眼神却是直直得看向后方行来的车子,生怕错过我那一天三趟的城乡公交。
“哦,西纳啊!离我家不远……”
“不跟你说了,我的车来了。”我转过头,朝他灿然一笑,虽然不知道他撒谎的原因,还是觉得他挺可爱的。
我道了声再见,便上了公交,坐上往常的固定座位之后,我好奇得看向站牌处,想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却惊讶得发现他不见了,我惊讶于他消失的速度与诡异,便立刻打开了窗户,伸出头前后张望,那个扎眼的身高果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倒吸一口冷气,靠在座位上晃了神,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旁边座位上的人,差点没叫出声来。
赵宁好笑得看着我问,“你是在找我吗?”
“你怎么上来了?你别告诉我这辆是32路。”车子开始发动了。
“当然不是,我看天快黑了,送你一程。”说完,没给我任何时间客套,就拿出了手机,插上耳机听起了音乐。他倒是自在,明知道天快黑了,还敢上城乡公交。
“你知不知道这是最后一班车?”我拔下他一只耳机提醒他,确定我没有拐卖人口的嫌疑。
“不知道。”他无辜得说,我突然想把他从窗口扔下去。
“下一站你下车吧!”我知道他是好意,可做好事也要看情况,要是到了我家,还要我外婆租个拖拉机把他送回来,就没那个必要了。
“晚上我就住你家呗,客房总有吧!”他拉家常一般得说,好像我某个远房亲戚。
“你没看见公交车上写的目的地是哪吗?我家就两个房间。”我所有心思都在劝他下车上了,司机突然紧急刹车,我没个提防,赵宁反应迅速,用手撑在了窗户玻璃上,隔开了前面的坐凳。
“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不要赶我下车了,我想去乡下散散步。”他收回手,认真得说。
你怎么不去火星散步?当然,我没问出口,因为火星是惜雨的地盘。既然他不担心自己,我也不必太在意。
“拜托,你手臂比座位靠背还硬好吗?”我揉了揉太阳穴,“你最好在前面几站就下车,不然到了荒郊野外,没人会搭理你的。”我吓唬他。
“真的不可以住你家吗?”
“不可以!”
“那好吧,再过几站我就下车。”总算是明白了。
我一身轻松靠在了椅子上,一站到底的公交真好,不用担心坐错方向,不用担心坐过站。
我望向窗外,突然想起了芝麻雪糕,“为什么叫我芝麻雪糕?”
他讪笑,“你没有发现吗?你的衣服很像芝麻冰淇淋。”
我不明所以得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细小黑点映在雪白的底子上,黑白分明,清爽干净,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个贴切的形容,不觉失笑。
“唉,是不是也挺像火龙果的?”他笑着补充道。
我的笑容瞬间凝结,敢情都是吃的,我看向他的大红色t恤,“你才像火龙果。”
“有吗?”他笑笑,“改天我请你吃芝麻火龙果冰淇淋。”
“还有这个?”我挑眉问道。
“当然有,”他笑道,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喂?”他接起电话,“嗯,结束有一会了。”
“你不过来,损失惨重啊!”他哈哈大笑着。
“那个明天找景菱吧!”
“你猜猜我跟谁在一起呢?”
“去……”他瞥了我一眼,神秘兮兮得说“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打我听到景菱名字的那一刻起,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怪他戴着耳机,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我翻开了书,开始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是我在遇见成林之后修炼的护心**,专治一听到关于成林的事情就莫名紧张的病。只是,并没有什么用,我依然竖着耳朵听着旁边的动静。
“你在台上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我转头一看,赵宁已经挂了电话,正看着我问,仔细一想,这句话正是我刚刚比赛时说过的。
“怎么了?”我看着他,“你也去了萄书大赛吗?”我一直没考虑到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回事。
“不然,你以为我是飞过去给你捡书的吗?”
“我怎么没看见你?”他这么碍眼,应该很容易被发现。
“人那么多,看不见正常。”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站牌,再次提醒他,“可以下车了,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我拖长着尾音,就差伸出手亲自推他出去了。
“好吧,改天定当登门拜访!”说着他作了个揖,豪迈得跨着大步下了车,我靠在在座位上,看着车窗外的他朝我做了个鬼脸,不禁笑出了声。
坐在缓缓前进的公车上,慢慢拿起手上的书,窗外的云霞如同彩虹的颜色般层层递进,燃着了大半片天空,着实是一大奇观,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
小学三年级,妈妈第一次给我做饭,说是亏欠我的,我欣喜若狂,但也隐约感觉到了异样。
记忆的碎片慢慢在进行自我拼凑,8岁的女孩坐在餐桌边,脸上尤挂着还未散去的兴奋,然后,餐桌上的其他人逐渐离开,然后,她听见了一些她不明白的对话,然后,她看见爸爸抱着妈妈慌乱得冲出屋子,没有人跟她解释这一切,餐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脸上的兴奋终于来得及转而成为恐惧了。
她缓缓起身,慢慢走近厨房,捡起地上的刀具,洗干净了上面的血渍,蹲在地上用纸巾一点一点擦拭不知从哪淌来的血。
“言言,”保姆阿姨抱着她,那一刻唯一能给她温度的竟只有一个毫无血亲的人,她轻轻拍她的肩膀,一遍一遍,“先洗个澡,睡个觉,明天一醒来,就没事了……”
那一夜,她没有睡,她守在窗前,看着楼下的动静,即使是漆黑一片,她也要看个清楚,她不相信第二天到了,一切就会恢复如初,就算她肯相信,她也要亲眼见证这个过程。
天蒙蒙亮的时候,爸爸的车开进了车库,细雨蒙蒙中,她的爸爸举着一把很大很大的伞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伞下的人究竟在想什么,有着什么样的表情,她一无所知,他见她从屋中走出,便缓缓走近她,半蹲着身体望着她说,“言言,晚上爸爸给你讲故事,好吗?”
她接过他手上的书,一言不发。
如果可以回到八岁那年,我情愿自己做个无理取闹的小孩,缠着爸爸,问他,为什么?不停得问他,为什么?而不是明明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魔法,明明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还是有无数人希冀渴望,甚至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它其实真的存在,我不相信那本书里的内容,不相信爸爸为我编织的谎言,却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来保护那个穿着靓丽外衣打着魔法幌子的彩色泡沫,只为了成全那幸福的假象,谁知那泡沫里装的是硝灰,一旦破碎,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