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之中,泛着清凌的白芒。
月儿只觉得身体冷得几乎已经没有知觉,连脚下,仿佛都是冰凌一般的严寒。不论如何向前走,面前的迷雾似乎始终无法散去。
没有远方,没有焦点,没有方向,目所能及的一切便是一片茫白。
不时间,她便失去了最后一丝劲力,抱着胳膊蹲在地上,感受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体温就快要被四下的严寒所掩盖。
“月儿……”
茫白的隐雾之中,飘来熟稔的声音。
她蓦然抬头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娘!是你吗?”
又一阵隐雾袭来,满目白色的光点,像是袅袅轻纱,飘逸曼妙。
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渐渐从迷雾之中明晰起来,那张沉静的面容看着月儿,微微漾起清浅而温暖的笑意。
“月儿……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伴随着温和的低喃着,月儿睁大了双眸,难以置信的迈开步子上前:“娘……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她无法抑制的紧紧抱住面前的身影,似乎像是怕她再失去了一般。
女子只是微微笑着,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发间。
“孩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月儿蓦然抬起眼眸:“不好……我……我总是一个人……”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看着面前的身影,“现在爹也死了……娘……你带我一起走吧,不要再留我一个人了……”
“月儿,你还有很早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子的手缓缓抚摸在他的额前,疼惜而爱怜,“今后,你要好好的听教主的话,明白吗?”
“不……我只想和您在一起……娘……求您不要再丢下我了……”
月儿大声叫着,泪水纵横在脸上,“带我一起走吧……”
耳畔,是一阵轻声的叹息。
月儿抬起头,只见自己双臂之中的身影渐渐开始隐去,她惊恐的睁大双眼。
“不要!娘!不要走!”
然而,面前的女子只是微笑,身形渐渐消散在一片白雾之中。
“娘……不要离开我……”
汉白玉雕砌的房间之中,四处是淡淡的檀木香,亭亭袅袅的萦绕在身边,繁复的镂空雕花窗桕掩映着重重帷帐。
锦被中,月儿依旧昏睡着,却不时喃喃梦语。
一日前,马车一路奔驰,终于行至塔里克关内边境。
越是靠近长白山脚下,气候便越是寒冷起来,伴随着稍显凛冽的风吹过,不多时她便再次感染风寒,昏睡不醒。
从刚刚出关开始,月儿就阵阵发冷,周身滚烫。云逐溪回教心切,只得布了个光影之壁,将些许的凉风与寒意阻挡在外,却无法再作停留。
而中原,明明已经是盛夏的时节。
当云逐溪的马车行驶在山脚下的一片无垠的草地上终于停下的时候,面前,是插入天际的陡峭山峰。
长白十六峰绵绵长长,寒威千目望,天际屹立着皑皑的雪山冰峰,日光之下峰峦犹如白马。顺着不远处望去,两侧陡峭的山峰之间仅仅有一条容得两马并驾的小路,一眼竟望不到边。
那一日,云逐溪行至教中立刻便将马车角落之中的女孩抱起,走出了光影之壁无形的屏障。臂中月儿皱着小脸却已经陷入深深的昏睡之中,即便如此,却依然微微发抖。
月儿作为尚未继任的圣血之子依照规矩暂且被安顿在前殿的内室,云逐溪立刻命人备下热水,将她瑟瑟发抖的身体浸泡在一池热水之中,同时以自身的灵魄之气打通她身上的几处大穴。许久,才见她气息平稳了起来。
连夜照顾的几个大夫和侍女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此刻,已经是她昏睡不醒的第三日。
月儿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小手紧紧揪着面前的锦被,泪水顺着脸颊顷刻间滑下,弄得枕边都是濡湿一片。
蓦然之间,她惊恐的睁大了双眸,拥衾坐起,任由无声的泪水划过。看着面前围在床榻前层层叠叠的一排人,紧紧上前抓住了站在最前面额前坠着宝石的一个老人。
“我看见了我娘……她不见了……你看见了吗!她……她刚才就在我面前……”
月儿突然有些惊恐的抬起头,看着面的老人,失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面前的老人看来五旬有余,依稀可见平日的威冷严肃,此刻却有种奇异的亲切感,恍如梦中所识。看着她一瞬间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苍老又威严的面容之上突然生出了一丝难喻的爱怜。
“这里是长白山。”
他看着月儿失神的样子,上前一步坐于床榻边。
“孩子,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月儿蓦然想起方才的梦境,断断续续抽泣起来。
“她说……要我听教主的话……”
月儿蓦然抬起凝水的双眸,望着面前的老人。
“你是教主吗……把她还给我……我真的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和她说……”
她将面前的一袭锦被拥在怀中,任凭泪水肆意泛滥,泣不成声,“我真的……非常想念她……”
面前不住哭泣的面容与红绡简直一模一样,教主突然怜爱的伸出手,无比低沉却坚定的声音缓缓开口,“孩子,你叫月儿,是吗?”
“你怎么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月儿想起那个将自己带走自己的白袍男子,突然将身上的锦被一把揭开,越过教主跳下床。
“和我在马车里的那个人呢……我要回去!”
月儿推开面前的数名侍女,向着门外冲出去,几个侍女刚要追上去,却被教主拦下。
眼前的一切华丽而陌生,带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异域气息。她光着脚从白玉的阶梯上跑过,仅凭直觉向前奔去。
许是病中初愈的缘故,没跑出两步便头晕目眩,她不支的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少顷,她感到有人缓步行至身边,迅速从地上起身,抓住来人的衣袖:“教主……这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切!”
然而凝水的眼眸却微微怔住,因为面前的人并非教主。
来人一张俊美异常的脸,面不改色,嘴角带笑,双瞳浅蓝,似乎带着异域的气息。此刻,他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开,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这便是继任的圣血之子么,看来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花想容习惯性的微微轻笑,却见月儿喃喃道:“你是谁……”
他刚要开口却见教主缓步走了过来,顿时垂首行了一礼:“义父。”
伴随着他的动作,手腕间一张雪白的袖巾露了出来,一个“花”字正绣于其上。
“这是教中的三护法之一。”
教主边挥手示意花想容起身,一边转身向月儿道。
闻言,月儿蓦然神情一滞。
这么说来,那个带自己回来的白衣男子也是护法之一了。
教主转过身缓缓蹲下,望着瘫坐在地的月儿,神情之中是满目的慈爱。
“孩子,等你好一些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眼下,你还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他宽厚的手微微抚了抚月儿的长发,霎时一阵异常的疲惫向月儿袭来,不一会儿,便陷入昏睡之中。
他遣了几名侍女将月儿扶起重新带回内室,伴随着一阵袅袅的温热香气,睡着了的月儿终于是平息了下来。
床榻边,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青色长袍的男子随着教主面无表情的踏出了门外。
他站在一棵枫树下,望着一树绿叶在风中晃动飘摇,不禁抬起了头。身侧,花想容缓步走了过来。
“见过圣血之子了?”
他唇边泛起一个戏谑的微笑,“觉得这位继任教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