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若慈迷糊了，不明白怎么爷爷就生气了，爷爷顿了一下，突然转过头看着孙女，“第一位，是不是孝顺父母和兄弟友爱？可是依我看，这也不应该是第一位！自从我做了父亲，做了你爷爷，我就一点也不想要你们孝顺！”

爷爷竟然越发激动起来，关若慈傻傻地看着，这时奶奶出来，听见了一言半语，她扬扬下巴，“说什么呢，孩子孝顺你还不行啦？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容易动气，再吓着孙女！”

奶奶过来把关若慈凉了的小半碗粥收走，“吃好了就歇着去，这儿没你的事儿了。”

爷爷却哼哼冷笑，“我关三爷的孙女，那么容易被吓着？”

“行行行三爷——我再给你添碗热的？”

爷爷哼了一声敞开腿靠在椅子上，顿了顿又说，“我是教给孙女怎么做人，我看现在除了我，没人教给她这个。”

“孩子学习上进碍着学做人什么事儿了，再说现在是太平年代了，孩子平平安安有个手艺是最好的，你呀，心里老是存着那么股子气，多少年了还放不下。”奶奶嘟嚷着把空碗碟都收进去。

爷爷的脸仍是紫红的，他看着那已经完全落下，只留着一袭残红的太阳，粗声粗气地说，“我不管别人都怎样，我挡不住别人，但是我关上贤的子孙不能那样！”

关若慈也趴在椅背上不走，她现在顶好奇，“爷爷，那做人最重要的是啥呀？”

爷爷回过头，认真看着自己的孙女，用手指掇掇自己的心窝，“是气！”

“……勇气？骨气？”关若慈理解着。

“不单单是那样，气，就是做人心里的那股气！堂堂正正，贯穿心肺和天地，是追逐大义的气！没有什么能排在它前面，若是有一天你要为你的大义去拼，甚至去死！爷爷绝不拦着你，若是你父亲敢用孝道拦你，我就打断他的腿！”

关若慈愣了，并不是说她听懂了——她仍是不明白，她是被爷爷眼里的强光，和击鼓一样有力的字句震到了。她只是隐隐向往着爷爷话里的那种感情，她渴望能明白，比她想了解回妖牌或是什么知识更加渴望。

奶奶本来靠着门框听，她看着爷爷的眼神也是发光的，可是当她听到“死”这个字眼，还是用在自己孙女的前面，她皱了皱眉，过来把关若慈拉起来，呵斥爷爷道，“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莫说是现在太平年月，就是我们那时候，也没人能动我孙女儿！”

说着扳着她肩膀就要把她送进屋，关若慈回头望，爷爷仍独自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那个早已落下，痕迹也被青灰色慢慢抹去的残阳。

爷爷后来，一直到开学，都再也没有提到过这次谈话。他好像也不急着要关若慈明白，或是他知道，现在说了她也理解不了，或是——他自己心里的感情太深厚，没法好好表述出来。

关若慈倒是一直回忆爷爷的那段话，爷爷只讲了个壳儿，但是已经吸引住了她。仿佛给了她一个白白乎乎冒着热气的包子，每一个辙儿都蕴涵深厚的样子，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馅儿，但是她觉得那必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