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玉哥哥保护你。”

次日，苏尹缓缓醒来，她不记得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了，头有些痛，喉咙有些异样，想叫柳儿，才发现自己张不开口。

柳儿听到动静连忙进来，赶快服侍苏尹更衣。梳洗罢，柳儿一边给苏尹梳着头发一边唠叨：“小姐，你可不知道，你真是吓死我和安王爷了。昨天你哭着哭着就昏过去了，安王爷连忙把你送回府，又是请大夫又是守在门口的。还好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还有些风寒，睡一觉便醒过来了。万幸没有发热。小姐，你看安王爷对你多好啊……”

苏尹有些疲惫的笑了笑，她当然知道柳儿后面的话，安王爷对你多好，苏家现在这样子，还是嫁给安王爷，好歹有个依靠。

“柳儿，不用早膳了，去王府吧。”苏尹有些憔悴，一夜之间她好像放下了什么，好像是轻松了一点，但是想到为父亲奔波的人，尤其是想到王阁老，心中更是难过。

王阁老府上，苏尹在王阁老灵前行了礼之后，又在王阁老长子王青风前跪下，扣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说感谢？还是说抱歉。

王青风看着苏尹单薄的身影，叹口气扶起苏尹，说道：“父亲生前交代，有你父亲这般弟子，是他三生有幸。既然不能规劝陛下，那随你父亲一同到地下继续谈经论道，也是一番雅兴。”

“阁老本该颐养天年的……”苏尹皱着眉，眼神落在阁老灵前。

“傻孩子，这也是父亲的心愿，怨不得苏相。”

想到父亲生前最后一天，将家中老少聚集，看了许久的天空，才缓缓说道：“道名父母早逝，老朽与他，虽是师徒之名，却也像是父子，更像是忘年知己，老朽一生走遍大好河山，读遍圣人巨著，有儿孙满堂，更教出这样一个弟子。既然不能规劝陛下，那么随道名一同到黄泉下谈经论道，倒也别有一番雅致。尔等切莫挂怀。”

“皇上驾到。”

苏尹还未说些什么，便听到门外传来尖锐的太监的声音。

终于要见到这个人了。

苏尹咬牙。

灵堂的人听到圣上驾临，纷纷跪拜行礼，王青风跪在地上，眼看着皇帝已经走近灵堂，苏尹还在一旁傻站着，慌忙轻声咳嗽，苏尹晦涩了眼神，缓缓跪下。

皇帝走进灵堂，不顾跪了一地的众人，走到灵柩前行了礼，转过身扶起王青风，悲痛的说道：“朕昨日梦见年少时光，恩师还未白发，日夜悉心教导，从识字读书，到做人为君。一梦醒来，道名谋财害命已非当日的肱骨良臣，恩师也驾鹤西去。朕去了少年读书时的宁喧殿，院中翠竹繁茂，海棠依旧，心中却是更加凄苦。朕有多么的尊敬恩师，倚重道名，便有多么悲痛。”说罢还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王青风自然不敢不给皇帝台阶下，也是一脸悲痛的说道：“陛下此心，先父在天之灵定然感慰。”说完此话，耳边传来一声苏尹的冷哼声，顿时耳尖泛起红色，行着拱手礼不敢直起身子。

陛下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加封王阁老并赏赐王家一堆金银玩物之后便满意的离去。他看到了苏尹吗？苏尹就跪在王青风旁边，他自然看到了。他痛恨苏道名，但是没有牵扯到苏家，但是皇后那边对苏家趁机打压，他也是乐的看热闹。苏家嫡系早已凋零，去除了苏道名之后，并没有太大威胁，这个皇后真是太过小心眼，不就是他们李家被苏道名压了多年吗。至于苏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算名气再大，再有才气，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留着她，善待她，以显示他这个皇帝的宽大。

皇帝走后，王青风扶起苏尹，不安着：“尹儿……”

苏尹笑了笑：“王家家大业大，数十人尚在官场，叔父身为族长，自然要求全，不必心有不安。”

王青风叹了口气，喟然：“怪不得家父常说我不及苏相啊。”

苏尹道别王家，没有坐轿子，而是与柳儿步行在街上。

“你看，那个就是那个谋财害命的苏道名的女儿。”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家小女？果然是国色天香啊。”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贪官的女儿。长成那样，肯定也是个祸害。”

“不是说苏道名是冤枉的吗？”

“冤枉个屁！证据确凿，还能假的不成？”

“一直以为苏道名是个好官，没想到被他骗的这么惨，呸。”

“贪官的闺女，呸。”

……

“小姐，咱们还是坐轿子吧。”柳儿一脸委屈，不是的呀，他们家大人不是贪官，也没有谋财害命，他家大人兢兢业业十数年，他们忘了吗？他家大人为国为民，他们忘了吗？

那日行刑台跪了多少百姓为苏相哀悼，相应的，便有多少百姓认为苏相是贪官，更别说今日皇帝暗中安排说书先生在茶馆酒楼大肆污蔑苏相名声，以混乱视听。

“柳儿。”苏尹突然神情严肃，庄重的叫了柳儿。

“小姐？”柳儿看到苏尹这样的表情，心中有些恐惧，又有些心安。她怕她家小姐下了什么决定，又期望着她家小姐下什么决定。

“要记得今天。”苏尹看着前方，挺直着腰，高抬着下巴，用嬷嬷教的最标准的身姿走在路上。

柳儿看着她家小姐，仿佛明白了她家小姐说的是什么，又好像不甚明白。她家小姐是说，要记得今天祭拜了王阁老，还是要记得今天皇帝陛下这般无视她，还是看到了王青风委曲求全逢迎皇帝，还是说要记得今天她苏尹失去父亲之后，被无视，被唾弃，被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