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海把托盘儿往跟着自己的小徒弟手上一搁,抬抬下巴一努嘴,小徒弟就知趣儿地捧着托盘儿回敬事房去了。
苏长喜袖着双手,身子隐在廊柱后头缩脖儿避着风,颇不耐烦地开口:“叫咱家出来干啥?皇上还没歇呢!一时半会儿都离不了人。”
王福海涎着脸,笑得谄媚:“那是,谁不知道老哥哥您在御前是这个?”说着伸了伸大拇指又道:“您在这宫里的体面儿可是头一份呐!”
苏长喜轻嗤一声儿,不为所动:“有屁快放!咱家可没功夫陪你在这儿喝西北风!”
王福海连连点头“是是是”,接着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长长叹了口气:“老哥哥,您也瞧见了,万岁爷今儿可又没翻牌子啊!这都连着一个月了,您说,这可怎么得了噢!”
苏长喜这回是被逗乐了:“嘿我说,你这真真儿是应了哪句话儿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万岁爷的事儿要你这没了根基的老东西操心?真是笑话儿!”
眼看苏长喜抬腿要走,王福海连忙拦住:“哎呦,我的好哥哥,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苏长喜站定了上下打量他一遭,讽笑道:“你一个管绿头牌儿的大太监油水儿比这宫里的谁都多,让我可怜你?拉倒吧!别杵这儿隔应人了成不?”
王福海急了,声音忍不住略高了些:“这真是要冤死我呀!哪个糟心烂肺没了心肝儿的这样编排我呀!这宫里的娘娘们都旱成这样儿了,我……我哪儿来的油水呀!”
苏长喜被他这一嗓子吼得也是红了眼,想也没想,一脚踹过去,把个王福海从台阶儿上踹了下去。
王福海被踹得有些儿懵,半晌没起得来,廊下当值的小太监没一个敢出来扶的。苏长喜这时直眉瞪眼儿地跑到他跟前儿,压着声儿骂:“你小子找死不挑地儿,当这儿什么地方?由得你扯嗓子嚎?滚!”
王福海圆圆的腰身起来得艰难,嘴里应着“是”,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狠。
苏长喜这一脚可没留一点儿情面,王福海捂着腰,站直了还一脸儿乐呵:“老哥哥教训得是,我嘴欠,一把年纪还不懂规矩,该!谢哥哥教我,这就回了。”说着一手捂腰,慢慢儿出了乾清门。
苏长喜瞧着王福海一瘸一拐出了门儿才阴着脸往地上啐了一口,回身往殿里去。
小德禄是个命硬的,小时候家里穷,八岁时家乡遭了灾荒,爹妈弟妹都饿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他就跟着同村儿的逃难,一路来到京城儿。可灾民哪能入得了城儿呢?眼看得饿死。小德禄听人说切了子孙根儿入了宫能吃饱饭。于是仗着身量小,躲在牛车里混入城,又偷了铁匠铺子里新磨的一把快刀,挥刀自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