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司马沁并不相熟,如今这位公主前来找她,一定是为了和亲之事。
可是她们两个人并没有说上几句话,这位小公主就被尹从匆匆忙忙劝走了,可是接下来的那一整个晚上,樊子苓却久久再难入睡。
这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的到来,说到底,还是扰乱了她那颗用尽全力才平复下来的心。
“子苓,明日,你就要走了吧?”
秦艽问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昨天司马易已经告诉了她,此番樊子苓会随着诸葛无极一同离开,然后在路上再见机行事。
这样的安排,一来可以保证樊子苓这一路上的安全,二来可以避开朝廷的眼线,顺理成章的进行“狸猫换太子”之计。
想到樊子苓就要离开,秦艽心里还是非常不舍的。
自从进了王府里,樊子苓可以说是除了顾珍珍以外陪着她玩闹时间最多的姑娘了。
虽然她们两个的性格不太相同,可是一刚一柔倒也十分合拍。
按理说秦艽应该是非常不喜欢这个侧夫人才对,可是两个人还真就出人意料地和谐,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称赞王妃大度,有容人之量的。
可是秦艽却知道,自己最是小心眼儿了,她能跟樊子苓这般要好,还是因为这姑娘心里藏了别的男人。
而明天,她就要离开那个男人远嫁他方了。
从此以后,山高水远,或许这一生都再难相见。
“子苓,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秦艽看着女子憔悴的侧颜,终究是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听到这话的樊子苓只是摇了摇头,“王妃,这是妾身自己的选择,妾身不悔,妾身还要感谢您,让我在离开之前,还能再见上他一面。”
能够近距离地感受那个男人的眼神,拥抱,柔情,对于樊子苓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满心满眼,全都是满足感。
若说唯一有些心酸的,就是自此以后,连远远的注视都成为了奢望的遗憾。
瞧着她的模样,秦艽突然想起了那日碰到长公主。
这位曾经受到举国瞩目的长公主,曾经在乌木图混沌了多年饱经风霜的长公主,如今也褪去了富贵荣华风霜严寒,成为了甘愿为夫君洗手做羹汤的幸福女人。
秦艽想,或许事事都有转机,或许某一天,这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呢?
她始终相信,司马潇和樊子苓之间是有缘分的,只是当下短暂的道别,而未来他们还有漫漫的一生可以去追寻彼此的脚步,无论是谁走得快一些,那么停下来等一等对方的脚步就是了。
只要最后能够在一起,那么无论过程有多么心酸,都变得不再重要。
伸出手来覆在樊子苓纤细的素手上,秦艽朝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子苓,你不要难过,我相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此次你去乌木图,不会发生任何事情,我们已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你,所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
点了点头,樊子苓露出会心一笑,“王妃,您对妾身的恩情今生无以为报,或许只有来生结草衔环以报了。”
“得了吧你,谁指着你报恩了,我这都是为了自己。”抽回了手掌,她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地开口了,“你好歹也是这府里的侧妃,我是我呢,我连明媒正娶都没有一个,我瞧着你就碍眼,如今有了机会,把你打发出去算了……”
噗嗤一下笑出声,樊子苓的脸上终于有了灿烂的笑容,扯了扯秦艽的袖子,她笑眯眯地说道:“王妃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切身都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以后妾身不在您身边,怕是不能时常与您作伴了。”
“没关系。”秦艽望了望头顶的太阳,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日升月落这是自然规律,天下也没有不散之宴席,只要有心,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的,不是吗?”
“对,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的。”
“所以子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去接你,你,可懂?”
懂?
樊子苓怎么会不懂呢。
这些年来,她只不过是装傻罢了。
陵广王府的秘密,她或多或少能猜测出一些来,虽然平日这王府表面一派祥和,可是她也知道平静的水面下终究还是蕴藏着惊涛骇浪的。
究竟谁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恐怕只有到了最后那一刻,才会知晓了吧。
“王妃,你说的话妾身都明白,如今这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妾身便实话跟您说了吧,其实爷的谋划,爷的打算,这些年妾身并不是不知道。子苓虽是深宅妇人,可是却也并非不闻窗外之事。”
“如今的陛下与先皇相比起来,怕是还不及他老人家的十分之一,当年陛下如何能够登基,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以王爷的雄韬伟略,才学胸襟,他才应该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这些事,子苓也都看得明白。子苓虽是丞相的女儿,可是那富丽堂皇的丞相府却没有这两年在爷的后院里来的安心。他日,若是王爷能够君临天下,子苓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也会为爷高兴的。”
樊子苓这话说得让秦艽非常震撼,她没有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樊姑娘,竟然也能有这番见解。
看来樊朗这个人讨厌是讨厌了一些,但是他这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却是为他加了不少分了。
“子苓,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对我说这些。”
樊子苓清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抿唇一笑,她开口了,“王妃,妾身这几年来的安稳日子都是爷给的,爷虽然看上去冷漠了些,但对子苓也算得上仁慈了。当初陛下赐婚,他本可以拒绝,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如今想来,这是爷变相的在帮助我吧。”
拍了拍樊子苓的肩膀,秦艽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从袖口掏出了一串珠花。
“子苓,你可还记得这个?”
樊子苓先是一愣,随后便吃惊地看向了秦艽,“这是……”
“这是一年前我从你头山拿走的那串珠花。”
伸手接过这串珠花,樊子苓偶然看到这旧物,心里竟然是有些欢喜了起来,“王妃怎的还留着它?”
“你可不知道,当初我跑路的时候可多亏了它,不然的话那陵广王府的大门我可能都出不去,所以为了纪念姑奶奶劫后余生,我便将这珠花留了下来,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想想曾经在陵广发生的那一件一件有趣的事,两个人相视一笑,竟然觉得曾经那些或酸或苦的日子都变得无比美好了起来。
时间总是不饶人,从她们姐妹初识到如今即将分别,也足足跨越了一年的时光。
此番分别,再见面也不知道要跨越多少个一年,更不知要经历多少春秋了。
想到这些,秦艽这心里微微有些犯堵,看了看这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她咧开嘴笑得很是张扬放肆。
“子苓,咱们出去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