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一声,秦艽啪的一声将酒杯摔在了桌面上,轻哼道,“好一个各有各的滋味!”
李大宝见秦艽莫名的发脾气,连忙拦住她,“三妹今儿是怎的了?莫不是喝多了酒撒酒疯?”
看着李大宝那张憨憨的脸,秦艽笑了笑,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冲着孟虎道,“二哥莫怪,我今天不胜酒力,竟是喝多了些。”
孟虎点了点头,沉默了。
见他沉默,秦艽突然笑开了,“大哥二哥,咱们今天在这找点乐子吧。”
听她这样一说,李大宝有些不解了,“这天寒地冻的,能有什么乐子?”
狡黠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秦艽问道,“你想听小曲儿吗?”
呃了一声,李大宝闹不清秦艽这就又要闹哪样了。
不理会李大宝此时此刻的懵逼,秦艽直接唤了一声,“天权!”
天权原本躲在暗处,听见秦艽叫他便闪了出来。
朝着秦艽拱了拱手,他低头问道,“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将胳膊肘放在桌面上做托腮状,秦艽想了想,说道,“你王妃我呢,现在特别想吟诗一首,待会儿我念诗,你就给我配乐,懂不懂?”
原本天权正在一旁无聊着,如今听见秦艽叫他出来摆弄乐器,自然开心起来了。
站直身体从腰间将自己的玉笛拿下来摆到嘴边,他做好了随时开始的准备。
轻咳了两声,秦艽也站了起来,像模像样的念起了诗——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
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静时修止动修观,历历情人挂目前,
若将此心以学道,即生成佛有何难?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不观生灭与无常,但逐轮回向死亡,
绝顶聪明矜世智,叹他于此总茫茫。
山头野马性难驯,机陷犹堪制彼身,
自叹神通空具足,不能调伏枕边人。
欲倚绿窗伴卿卿,颇悔今生误道行。
有心持钵丛林去,又负美人一片情。
静坐修观法眼开,祈求三宝降灵台,
观中诸圣何曾见?不请情人却自来。
入山投谒得道僧,求教上师说因明。
争奈相思无拘检,意马心猿到卿卿。
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天权原本想吹奏一曲欢快的,但是伴随着秦艽的诗词,他的笛声也逐渐委婉了起来,那声音凄清,幽悠,如泣如诉,在这空旷的半山腰,似乎更有了一丝丝哀怨绵长之意。
念完了最后一句词,秦艽在那呜咽的笛声中缓缓转身,对上了孟虎那一双昔日如猛虎,今日如囚兽一般的眼睛。
秦艽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如今,她想听他说。
孟虎对上了秦艽那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千言万语像是哽在了咽喉,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摆手让天权退下,秦艽慢慢走到凳子前坐好,看着孟虎说道,“二哥,你知道这首词有哪些含义吗?”
秦艽这话问得像是初中时期的阅读理解题,那个时候她总是需要长篇大论来描述明明几个字就可以描述的问题,不过现在,她却能够一语中的了。
顿了顿,她开口了,“是遗憾。”
听见这两个字,孟虎苦笑一声,哑着声音说道,“三妹,你都知道了吧?”
“是,我知道了。”她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平复了心情,这才问他,“二哥,你当真要娶那吏部尚书之女吗?”
听她这样问,孟虎搁在腿上的手攥紧,松开,松开,又攥紧。
良久,他这才回应道,“没错。”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秦艽冷哼一声,幽幽开口,“孟二哥从此前途无量,我这个做妹妹的帮不了你什么,只这一杯酒敬你,二哥千万别嫌弃。”
说完这句话,秦艽直接就拿起了酒杯,咕咚咕咚两口喝光,然后她捏紧了杯子,将它直接狠狠地甩在了地上,恨恨道,“孟虎,我秦艽瞧不起你!”
摔在地上的酒杯四分五裂,在那一瞬间的破碎声响过后,这暖亭里,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秦艽盯着孟虎那张冷峻的脸,瞬间红了眼眶。
其实她是理解他的,可是她依旧是忍不住不发脾气。
如果让顾珍珍知道,从今以后这个男人就要抱着别的女子生儿育女了,那她会怎样?
秦艽不敢想象,可是她又无力去阻拦这即将发生的一切。
是吧,这应该就是那所谓的命运了。
想到顾珍珍此时此刻还在府里焦急的等待着结果,秦艽突然有些想哭的冲动。
顾珍珍百般提醒她千万不要透露自己已经来了洛都的事情,她说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如今瞧着面前这个身披华服的男人,他还会需要顾珍珍的惊喜吗?
答案显而易见。
可是秦艽却不甘心这样的答案。
深深的吐了口浊气,她又开口问,“二哥,那珍珍姐呢?你娶了别人,那她呢?”
“是我孟虎对不起她了!”
这次孟虎出口的话极快,甚至是不假思索,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秦艽更加确定了那个答案。
他是真的不要顾珍珍了。
“呵呵,好一句对不起。”秦艽的唇角扯出一抹充满讽刺的笑意,出口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两倍,“三年相伴,将近两年的等待,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全部抹杀掉她对你的一片真心吗?!”
说罢,她从她拿起自己身旁的一个布包,直接摔在了猛虎身上,“孟虎,我秦艽今日才算是看清了你!呵呵,是啊,娶了吏部尚书的女儿,你今后的仕途一定是一路平坦,平步青云不在话下,我常听人说糟糠之妻不敢忘,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能说忘就忘呢?!”
秦艽这样一番冷嘲热讽的话直接让孟虎黑了脸,他死死的抓住那个布包,回道,“无六礼,未成亲,何来家乡糟糠妻!”
瞪大了眼睛,秦艽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一瞬间她似乎真的明白了,一个男人可以在情浓之时对你柔情备至,也能在情淡之日对你不屑一顾。
世间男儿大多如此吧?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顾珍珍每每提起孟虎时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秦艽笑了笑,突然就觉得有些累了。
跟孟虎这样闹了一场,真的是比她自己分手还要难过些。
如果有一天她跟司马易不得已要分开,她真心希望两个人能笑着说再见。
缓缓站起身,秦艽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物,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
往前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身,没有回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暖亭外的景色,沉声开口道,“那布包里的衣裳是珍珍姐托我带给你的,她说洛都很冷,比不得卢亭,让你好好照顾身子。”
下意识的,秦艽不想告诉孟虎顾珍珍的行踪,她想让顾珍珍先开心的再洛都待上一段日子。
她想,这样繁华的古城,又有什么是掩盖不过去的呢?
雨水沥沥,大雪纷纷,曾经割舍不下的感情,总有放下的那一天。
……
抱着沉重的心情下了山,与来时不同,秦艽下山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
默默地看着脚下的积雪,数着石阶,快到山脚下时,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立于茫茫天地间的司马易。
此时的他披着玄黑色的狐裘大氅,金冠高束,剑眉星目,一身绝代风华,无人可以比拟。
见到她这样看着自己,司马易微微勾唇,向她伸出了手,淡淡开口道,“艽儿,过来。”
若是在以往,秦艽可能会与他玩笑,死活不过去,可是此时此刻,她无法拒绝这样一个可以带给她温暖的怀抱。
提起裙子,她飞快的朝着司马易的方向就跑了过去,身后那件披风被冷风吹得在空中张扬翻飞,她的烈烈红裙,更像是一朵盛开在冬日的娇艳玫瑰,让人移不开眼。
猛地扎进了男人的怀抱,秦艽搂紧了他的劲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阳刚味道,心,莫名的就安稳了下来。
伸手摸了摸她冻的冰冷的小脸,司马易叹了一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上了马车。
一进入马车,两个人就纠缠到了一起。
这一次,是秦艽先扑上去的。
以往每次有什么亲密行径,都是司马易先主动的,而她就像是一个小女儿似的又羞又臊,可是今天她直接化被动为主动,杀了司马易一个措手不及。
被毫无技巧的亲吻啃得嘴唇发麻,司马易这一刻才想起来,这姑娘还有个女土匪的身份来着。
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了笑,他控制住她的小脑袋瓜,喟叹一句,低头吻上她的发间,这才问道,“艽儿今天是怎么了?怎生这般主动?”
秦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心里的慌乱和不安,她只知道只有在与他的亲密行为中才能让自己那一颗动荡不安的心安稳下来。
所以她没说话,然后直接扬起了头,再度吻上了男人那两片薄唇。
书中貌似说过,薄唇的男人亦薄情。
想到这,她突然就发了狠,狠狠地咬在了司马易的唇上。
轻轻地嘶了一声,司马易被她弄得有些无可奈何,只得比她更为“残暴”,才能压制住这只小野兽。
两个人就这样纠缠着,痴缠着,渐渐地,那吻也逐渐变得细致柔情了起来。
司马易能够感受到秦艽低落的情绪,所以就用唇轻轻爱抚着她,希望能够抹去她心中全部的焦虑和不安。
一吻方毕,秦艽趴在男人的怀中吐气如兰,过了好一会儿,等两个人的气息都顺畅了,她这才开口问他,“你怎么来了啊?”
低头扫了她一眼,司马易一句话说得无比傲娇,“爷的王妃来跟两个男人幽会,你说爷为什么要来?”
“去!”翻了翻个白眼,秦艽能信他就有鬼了!
撇了撇嘴,她抠弄着他腰间的玉佩,缓缓开口道,“我刚刚见到孟二哥了。”
“嗯”司马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其实来这之前是心存一丝侥幸的,比如说,他并不愿意娶那什么吏部尚书的女儿,比如说,我希望他能够拍桌子骂娘,说你那个叔叔乱点鸳鸯,然后能够抗旨不遵……”
秦艽将自己心里的希望一一道出,只是她知道,这些也只能是她的希望而已,然而将来面的绝望的,还是那个傻傻等着这个男人的顾珍珍。
见她这样伤怀,司马易俯身在她鼻间上咬了一口,随后沉声说道,“爷不准你再因为别人而忧心了!”
听见这句颇有些孩子气的话,秦艽一下子便笑开了,揪着他的袖口,她笑道,“好吧,那我就来问问这位爷,你需要我为你忧什么心呢?”
见怀里的姑娘又恢复以往的俏和痞,司马易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说道,“艽儿上回不是说想要在这洛都开情报局,今日爷得了空,就带你去看看。”
秦艽一听这话,瞬间就来了精神,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她开口说道,“爷,你可真是太贴心了!”
说完这句话,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珍珍姐马上就要失恋了,这女人走出失恋的最好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我呢就打算在这洛都也给她开一家妓院,顺便将我那情报局也放进去!”
听见她说什么妓院,司马易脸一黑,不乐意了,直接一票否决,冷脸道,“不行!”
秦艽一看他那样儿,就只知道这厮在想些什么呢,微微一笑,她只好给他解释,“我要开的可是高级青楼,卖艺不卖身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我都能想象出来这洛都城里的皇亲国戚公子少爷们,以后乌泱乌泱往这青楼里扎的模样了。到时候我想打听什么消息打听不来啊……”
摸着下巴嘿嘿一乐,她又道,“这样一来,我就能直接掌握洛都皇城的第一资讯,咱们俩距离终极目标,岂不是又进了一步?”
听她这样头头是道的说着,司马易还真就一时半会找不出来毛病批评她,无奈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就数你滑头!”
嘿嘿一笑,秦艽趴在他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胸口,心里颇为踏实。
“爷,那我买房子的钱谁来出啊?你知道我的,我可没钱……”
知道这丫头又在打着小算盘呢,司马易也不拆穿她,反而是顺着她说,“你是爷的人,这银子自然由爷来出。”
我去,居然这么好说话?
秦艽瞪着大眼睛一抬头就望进了司马易那双透着几分促狭的眼睛,正晃神儿呢,就听他开口了。
“这银子爷给你出了,可是艽儿却要给爷同等价值的奖励。”
想到奖励二字,秦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这以往吃顿好的都得来一顿激吻,这要是买了个房子,她还不得直接献身啊?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秦艽开口了,“爷,您不是吧……”
缓缓俯身,司马易压低了头颅漫不经心地问道,“是什么?”
被他问得一愣,再看了看他那张佯装正经的脸,秦艽就知道又被这个不正经的耍了。
低低咒骂一声,秦艽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唇上,“靠,又耍我!”
“呵,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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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那首情诗是仓央嘉措的哈,非常喜欢的一首,每次念都特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