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芳殿。

若离若有所思地坐在红木圆桌前，石楠为其沏了一杯薄荷茶，静默不语地站在她的身侧。今日之事，不光是若离内心有些五味杂陈，石楠也觉得有些惆怅。如今，碧莲罪有应得，一切昭然若揭，而她也算是报了仇，可回想起方才“爹娘”的话，她的心底却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惆怅来。那对男女并非她的亲爹亲娘，只不过是素绡在外买通来演一出好戏的。而这出戏，演得也确实淋漓尽致，仿佛他们真是石楠的亲爹亲娘一般。但石楠也清楚，不论是过去的养父养母还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对于她的生死，他们其实都不在意。他们要的，只不过是钱。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都不假。

还有一点，他们也道出了石楠心中的那根刺来。本来石楠一心想要报仇，对于心头之刺也并非特别在意。而如今，大仇以报，她突然变得迷茫起来，甚至不知道，如此存活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只能靠着一张面具来视人，她的庐山真面目，除了若离和素绡以外，谁也无从所知。她的归宿，究竟在何处？

寝殿内，鸦雀无声。

若离轻抿一口茶水，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嘴唇。她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盼着见到穆籽玥与碧莲这对主仆败落的模样，可如今看来，竟觉得她们如此可怜。穆籽玥无依无靠，唯有碧莲相随，而她的这一计谋虽说是成功了，却硬生生地把碧莲从穆籽玥的身体里和心里分离了出去，就像将孩子从母亲的怀中夺走那般。她可以想象出，穆籽玥此刻的心，有多痛。或许，穆籽玥宁可她们两人一同共赴黄泉，也不愿是当下的这般情景。若离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不知如此安静了多久，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了开来，随后便听见清脆的脚步声。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进来了。

“今日真是大快朵颐呀！”素绡乐呵呵地说道，“方才我带那位娴梦阁的夫人回去后，见她失落无助的模样，想起王妃往日里收到的蹂躏，便觉得痛快！看来，先夺去她的‘助手’一计，果真妥当！”

素绡其实说得也没错，恶人自有恶报，那是她应当承受的。她不自然地微微笑了笑，说道：“那对夫妇送走了吗？”

“恩，素绡亲自送他们离了府，还打赏了不少银两给他们。话说回来，这对夫妇的演技也是好得不得了。接下来，安葬好那具尸体后，他们应当会离开帝都。”

“他们的演艺当然好了，毕竟那具尸体乃他们的亲生骨肉，加之其境遇与石楠比较相似，便可把戏码演得淋漓尽致。”柳若离说道。对于这对“演员”，她也是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因此戏，不容半点差错。

“对了，方才素绡听杜修寒说了，碧莲谋害他人，加之偷盗之罪，恐怕这几天内便会被处决了。那位夫人如今少了一名得力助手，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般，恐怕也是无力了。”素绡说道。

“那可未必！”石楠的洞察力要比素绡更为厉害一些，“碧莲对于穆籽玥来说，哪里只是‘奴婢’和‘助手’的身份这般简单。对于穆籽玥来说，碧莲更是她的亲人。若是你的亲人被人谋害了，你又会如何做？”

“当然要替她报仇咯！”素绡立即回应道。

“那便是了！你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那睚眦必报的穆籽玥了。恐怕，接下来，她会反守为攻也说不定。只是她如今势单力薄，要转为‘攻’者，也是有些难办的，除非……她还有帮手！”

若离眸色一深，没想到石楠一语惊人：“石楠说得不错！接下来，我们也不能松懈。素绡，你还是得多去娴梦阁走动，看看外界还有人在帮助穆籽玥？”

“素绡领命！对了王妃，那位夫人不是还有一个情夫吗？如果对方是宋太医的话，没准儿在外界协助她的，便是宋廷一干人等！那我们只要阻止她们之间的接触便可以了。”

“现在看来，恐怕穆籽玥的那个情夫并非是宋廷！”柳若离一边思忖着一边说道。

“王妃何出此言？”素绡不解。

“宋廷喜欢的女人另有其人。”若离想起了涟琛公主，此事牵连甚广，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任何人得好，包括石楠和素绡，“经我了解发现，穆籽玥与宋廷的联系，只不过是医者和病人的关系。穆籽玥有妇人疾病，而宋廷又是这方面的能手，所以，穆籽玥便托了关系找他来诊治。这女人‘那里’的毛病，总是会有所忌惮的，所以我们看上去这两人好像鬼鬼祟祟地有所接触，但事实上，却并非男女之事。不过……我猜测，穆籽玥的‘依附’，恐怕或多或少也跟宋廷有些关系，不然又怎么会可以借助宋府的庇护来私会呢？”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石楠问道。

“恩……”柳若离寻思了片刻后，说道，“静观其变吧。但我们自己也得好好防守住自己的‘外墙’，以免她有所动作。其实，我有些怀疑，穆籽玥已经开始质疑我的身份了。”

素绡和石楠相视了一眼，不由内心有些紧张。

“别怕，有我在，只要我们处事沉稳、缜密，不露出蛛丝马迹令人抓住把柄的话，应当是相安无事的。并且，我们或许得加快速度，将穆籽玥也一并赶出安平王府。”

“恩！”素绡和石楠用力地点了点头。

柳若离默默地站起身来，准备朝外走。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素绡立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