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若溪。
穆籽玥挽着高雅的发髻,头戴粉色海棠珠花玉鸾步摇、金凤绕珠水晶簪、镂空兰花珠钗……耳垂处的璎珞坠更是相得益彰。
那支浅粉色的“海棠珠花玉鸾步摇”是穆籽玥最喜爱的首饰,简直爱不释手,几乎每日必戴。他说过,粉色最为适合她。
只是时而为博取王爷的欢心,穆籽玥便偶尔换上一支“蝶翼芍药翡翠步摇”。她曾经那么在意柳若离头顶那支翡翠蝶翼步摇,只因那是屠傲胜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不,准确地说,应当是她从屠傲胜手中抢夺而来的。而如今,大将军真心赠予了她一支“海棠珠花玉鸾步摇”,她更是视如瑰宝。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裙褂,虽同为芜芙国进贡于姜国的高档绸缎裁制而成,但却并非乃她夫君所赠的那一套,而是屠傲晟给她的。天已微凉,此裙褂倒是显得有些单薄,但此番前来,她仍旧想如此穿着。虽然这套裙褂的出现,只是因为屠傲晟扒光了她的衣裳,并因力气太大而扯碎的布料,这才重新赠予她一套一模一样的裙褂。可是,同样的东西,换做是他所赠的,穆籽玥便没来由地万分喜爱之。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别院,像极了这宅院的女主人,无人敢阻拦,众下人更是对她毕恭毕敬的,所及之处纷纷朝她行礼膜拜。
如今,所有的人都在恭贺她的夫君迎娶正室,谁也不会在意她区区一个侧福晋的去向。哪怕是她要来私会情郎,也是无人问津的。
她好不容易才出了月子,加上被冷落了数日,身子早已耐不住寂寞了。
她想,既然柳若离已死,那间主人房便是归属于她的。她的“第一次”仍旧历历在目,正是发生在那间主人房,而那份屈辱,她永生难忘。她要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穆籽玥欢腾地朝着那间屋子走去,莲步极速,面容欣喜。她以为,只要去除了眼中钉肉中刺,大将军的心,便会朝她敞开大门。可就当她站在门外的院落中时,她却发现,那间屋子竟又被上了锁,且应当锁了数日并无人打扫整理,其上竟还覆着蜘蛛网,镂空雕花大门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穆籽玥那张桃色斐然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此乃何意?难道人去楼空,便要将此处也永远封存吗?
“穆姑娘!”一个声音从长廊上传来过来。
穆籽玥扭身望过去,只见傅诚毅沿着长廊直行走着,刚巧朝这边拐了过来。
“不,如今应当尊称您一声夫人。”傅诚毅走近穆籽玥,朝她行了礼。自从莫安生成为赫连硕,被封了王爵后,她便成了众人眼中的“夫人”。而其中的辛酸与无奈,却只有她自己才知晓。
她冷笑一声:“籽玥只不过是王爷的侧妃罢了,无须这般行礼。对了,屠大将军呢?我听说他前几日就回来了。”
“将军他……此时应当在书房吧。”傅诚毅吞吞吐吐地说道。
书房?又是书房。穆籽玥扭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后不由传来了傅诚毅的告诫声:“夫人,您还是不要去的好。将军他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静静,我怕他会迁怒于你。”
穆籽玥充耳不闻,管自己径直朝书房的方向移去。她心里清楚得很,可她就是如此地“厚颜无耻”。屠傲胜于她来说,志在必得!她犹记得自己初次见到他时,大约八、九岁的模样,那时的屠傲胜便已善骑射了,性格孤傲冷漠,不易亲近。可穆籽玥就是喜欢他这幅冷若冰霜的样子。而这样的人,往往也是用情至深者。只是穆籽玥没有想到的是,若干年后,他“用情至深”的对象,却是她人。
有那么一刻,穆籽玥觉得,她的生命有一大部分全都被这个男人给占据了。
书房的门虚掩着,穆籽玥轻轻推开,一股浓酽的酒味便扑鼻而来,有些呛人,但穆籽玥还是忍住了。
她刚跨入门槛,一团纸便丢在了她的脚边。而此时,屠傲晟正伏案绘着什么,完全没有察觉到穆籽玥的闯入。
穆籽玥拾起脚边的纸团,展开来瞧了一眼。她原本风平浪静的眼眸顿时扬起了一层巨浪,而那一波浪潮卷走的便是画纸上,柳若离的模样。她胸口不免袭来一阵刺痛,但如今已然千疮百孔的心,早已麻木地不知道疼了。更何况,几乎所有的伤,都是他屠傲晟所刺的。
有时候,越是心疼,便越要紧紧捏着自己的伤口,看着那里流血的样子,才能深刻记住伤源。她久久地看着那副画作,柳若离的面容被画得栩栩如生,青丝间依旧插着那支翡翠蝶翼步摇。而此时,她也发现,目及之处的地面上,散漫了这样的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