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花田干活？”莫安生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他以为她还是那只受伤的惊弓之鸟。

“恩！”柳若离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如今的身体情况，可以胜任吗？”莫安生只想她好好地待在“一醉芳休”，他并不想她做任何事，只想如此这般养着她，照顾她。

“恩！”若离又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可不想吃嗟来之食。

“那好吧！我去同赵晴天知会一声，但你记住，务必好好照顾自己，不许干重活……”

若离点点头，一张安详的脸上浮着轻松和浅浅的哀伤，强颜欢笑，说的大抵就是这个模样。那张脸，看得莫安生好难过，他虽然面色如一，可内心却早已揪成了一团。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一个女子的一颦一笑，如此牵绊着他。可他不能在意她，因为越是在意，如今单薄无力的她，恐怕越是容易被人伤害。

她随着莫安生去找赵晴天。莫安生像是她的嘴、她的咽喉一般，把她的请求一一道了出来。她要求复工。不过，趁若离不注意的时候，莫安生偷偷交代赵晴天，不能给她安排太重的活。

莫安生离开了，骑着另一匹黑马离开了。把雪莲留给了她。

一直在“一醉芳休”的大门口，两人分道扬镳，他朝着进城的方向策马而行，而她则慢慢走向花田。赵晴天说，她今日只需去看护那些木槿花即可，近几日艳阳高照，花儿可是“口渴难耐”。

若离来到花田时，水缸里空空如也，听说今日负责挑水的是梨鸢，此刻应当在抬水的路上吧。若离便坐在木槿花下，静待。隐隐觉得周遭的女工时而会朝自己看上几眼。她心知肚明，她死里逃生，免不了遭人话柄。但唇枪舌战总好过刀剑无眼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总是这么想。

没过多久，老远便看见梨鸢气喘吁吁地挑着水往这儿走来。若离赶紧起身，朝她小跑而去，想要帮忙抬水。可谁知，梨鸢却紧张兮兮地往旁边退了几步，像躲瘟神一般地避开了柳若离。她后知后觉，当意识到若离只是想帮自己抬水而已，便不好意思地说道：“不……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抬！”说着，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水缸走去。

若离不解，这梨鸢向来胆小怕事，可她也不至于恐怖到令梨鸢畏惧吧。

见梨鸢吃力地把水灌入水缸，若离便又走近她，想要帮忙。当双手碰触在一起的时候，若离发现，她的手背竟是冰凉的，甚至还在微微颤抖。她怎么了？如此炙热的天气，怎么还会冒冷汗？若离狐疑地打量了梨鸢一番，而此刻的梨鸢，呼吸急促，始终不敢看她一眼，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也罢。若离想，也许如今的自己并不受欢迎吧。她打了些水，自顾自地为木槿浇灌。而此时，不远处正在歇息的两名女工开始嚼起舌根来。尽管她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却还是被听觉敏锐的若离听见了。

“你看，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不见了！”女工甲说道，“我听说这个柳若离是莫大当家从芙蓉楼给带回来的。芙蓉楼的处子都有守宫砂，她初来几日，我还见过呢。可自从她死里逃生回了竹桃苑，那守宫砂居然就不见了，我猜呀，八成是因为野人……”

“你是说，野人把她给强……暴了？”女工乙大胆说道。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女工甲继续说道，“别看她从不施以粉黛，其实我们众人里，她可是最标致的一个，据说还是芙蓉楼最红火的姑娘呢！野人看上她，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好端端的一个女子，怎么突然哑了？也许就是因为被野人给糟蹋了，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才失声的。”

“恩，你说得有理！她也挺可怜的！要是唤作我呀，恐怕早就投河自尽了。光是想到与野人做那种事，我都想吐了……”

……

不，她的守宫砂是被莫安生所夺走的！为何无人能理解自己！若离咬着嘴唇，立即放下了卷起的衣袖，牢牢盖住自己白嫩的手臂。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一道哄亮且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个月月俸不想要了是吧？那么多活不去干！就知道躲在一边乱嚼舌根，着实气人！”

若离扭头望过去，竟看见杜修寒气鼓鼓地站在那两个女工面前，双手插着腰，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杜……杜管事，我们错了！这就干活去！”两名女工即可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赶紧跑开去干活了。

花田中顿时清净了不少，若离与杜修寒相视一笑。

杜修寒说：“若离，别在意外人的话。不管你现在如何，你始终都是我们醉生楼的小阿离！”

呵……其实就连杜修寒也是这么认为的，也许莫大当家亦是如此认为的。若离百口莫辩，只好朝他耸了耸肩膀，哭笑一番。

对了，莫安生回醉生楼了，这杜修寒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呀？

若离放下水桶，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了一番。幸好这回，杜修寒的理解能力不错，他立即猜测道：“你是想问，我怎么没同当家一起回醉生楼吧？”

“恩！”若离点点头。

“是当家让我留下来的！说是……可以照顾你！”

哦——

她在心底应声道。“照顾”两字像是一记棒槌，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心上。甜且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