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李嫂一前一后进了屋。一路上，李嫂总会时不时地打量她几眼。

李嫂取来了热茶，为她斟了一杯。涓涓细流汩汩地冲入茶杯，可李嫂的视线却停留在若离的脸上，望得出神，直到那茶水溢了出来，她都没发觉。

“李嫂，茶满了！”若离提醒道。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难道脸上沾了脏东西？不经意地用手抹了把脸蛋儿，什么也没有。

“哦！实在抱歉！”李嫂取了布来擦拭，一边解释道，“只是见姑娘有些像一个人，便看得入神了。”

“像谁？”

“鸿雁呀！你与鸿雁年少时的模样甚是相似，难怪柏儿会把你错认成他的娘亲。加之你身上还带着他娘亲绣的手绢，更是认定了你。这孩子日日夜夜都在记挂自己的娘，旁人看着都心疼，所以方才我才没揭穿你的身份，给柏儿留个希望也好。鸿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只是偶尔书信过来问一下柏儿的近况，亦或送些银两来。这几年来，柏儿与他亲娘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婴孩时倒是常来，可自孩子懂事后，她便没再出现过了。久而久之，柏儿也忘记了鸿雁的模样……你可知这孩子每每想念娘亲时，都会做些什么？”李嫂抹干了桌子后，便坐在若离的对面与之交谈。

若离摇了摇头，不知。

“他藏了一副鸿雁年少时的画像，想娘的时候就抱着那画像入睡。”说着说着，李嫂便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鸿雁在书信中提过若离姑娘你，你与她情同姐妹，是可以托付柏儿之人。我便对你有话直说了，自打柏儿落地起，他就注定是个孤独的孩子。我曾是芙蓉楼中的一个厨娘，与鸿雁关系较好，看她甚是可怜，便收留了柏儿，而这一收留便是三年。鸿雁本是芜芙国人，流离失所至姜国，身无分文，只有那副随身携带的年少画像，如今留给了柏儿当做念想。对了，鸿雁现在如何？她什么时候能亲自来看看柏儿？我这老太婆总有一天会命归黄土的，柏儿最需要的，终归还是自己的娘亲呀！”

“鸿雁她……”若离的眼眶不由泛红潮湿起来，“死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啪”地一声，李嫂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上，碎裂。“若离姑娘，你……你这是在跟我老婆子说笑吧？”李嫂不敢置信，上官鸿雁居然死了。哪怕她沦落风尘，只是一个在儿子面前无法抬头的妓女，却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李嫂，你放心，我与鸿雁姐妹相称，今后我会时常来探望柏儿，并送些银两过来，我会照顾你们的。”若离握住李嫂的手，安慰道。即便鸿雁的离世也曾令自己悲伤欲绝，可她现在却觉得，哪怕是为了柏儿，她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此时，上官柏扭着小屁股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碟洗净的野果。“娘亲，吃果子！”他踮起脚尖，把水果举到柳若离的面前。若离的眼眶顿时模糊不堪，她赶紧蹲下身子，接过柏儿手里的果子，随便取了一个，“咔嚓”咬了一口：“恩，很甜！”即便那果子酸得掉牙，即便自己因心疼而无比难过，却仍旧努力强颜欢笑，用最甜美的笑容去面对眼前的孩子。

“李嫂，你怎么又打破东西了？”上官柏蹲下身子，用稚嫩的小手去捡地上的茶杯碎片。

“柏儿！”李嫂将他圆润幼小的身子一把搂进怀中，泣不成声，“柏儿乖，李嫂自己会捡的。”

“李嫂，你是不是难过了？怎么哭了？”柏儿用稚嫩的小手摸了摸李嫂的脸。

“李嫂不难过，李嫂只是觉得柏儿长大了，懂事了，所以很开心。人开心的时候，也会流眼泪。”

上官柏扑在李嫂的怀中，两只小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在说，李嫂乖，李嫂不哭，有柏儿照顾你。

若离看在眼里，鼻子一阵发酸。

俄而，上官柏从李嫂怀中挣脱开，走近若离说道：“娘亲，柏儿想小解了！”

“啊？”若离一时错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小解？那……那你就去茅房呀。”

“可栢儿不会脱裤子。”小家伙撅着嘴巴说道。

在一旁老泪横秋的李嫂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笑逐颜开道：“李嫂抱你去吧。”

“不嘛！我要娘亲抱！”说着，便张开双手扑向柳若离。

若离无奈，不想扫了孩子的兴，便抱起栢儿去了茅厕。动作生疏僵硬，隐隐觉得，怀中的孩童竟如此清癯。她帮上官柏解开裤带，谁知那松松垮垮的裤子竟一下子掉了下来，若离眼前一亮，脸颊顿时殷红一片。她赶紧起身走出去，并说道：“柏……柏儿，娘亲在外头等你。”他虽只是个孩童，可若离从未见过男子的……不免一阵羞赧。

“哦。”柏儿应声，语气里透着些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