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秀女，可她们并不需要穿着统一的衣服。一来是内务府还没有把衣服做好，二来是天启帝希望她们呈现本来的样子以供皇子们择选。话虽如此，可略微懂点事理之人，都不会将自己打扮成花枝招展的样子，防止成为众人的靶子。可韦滢姬却是敢于尝鲜的。她不光打扮得最漂亮，而且看起来最华贵，风头一时无两。

只见韦滢姬一步三扭，装腔作势地说：“诸位姐妹来得好早，可是用过早点了？”

顾青青不想和她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向慕容浅纯递眼色，让她快些过来。谁知慕容浅纯竟只是低着头默默哭泣，一眼都不看顾青青。

韦滢姬看出了顾青青的小动作，又睨了一眼慕容浅纯，见后者毫无所动，这才得意地说：“有些人生来就是下贱，但是眼光却好，知道谁是主子，谁不是。对不对啊？慕容浅纯？”她一边说一边踹了慕容浅纯一脚，慕容浅纯没站稳，直直地扑在了地面上。

“她与你同是秀女，你怎可打她？”顾青青一个箭步冲上去，不顾白嫣仪和苏蕙儿的阻拦，扶起了慕容浅纯。

慕容浅纯把头低低地埋在顾青青的怀里，身体不住地发抖，眼泪不停地往外涌。顾青青知道她很委屈，同时，又很狼狈。

未等韦滢姬说话，却有另一位秀女施施然地走出来，脸上虽然擦了粉，但却难掩鼻头的雀斑，这秀女走到韦滢姬身侧，趾高气昂地对顾青青说：“秀女也是分了高低贵贱的。你怀里的这个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一无品级，二无背景，如何能被皇子们选中呢？你若是想笼络人心，也该换个人才是。”

她是住在绘雅轩上房留春居的黎艳雅，她父亲是正三品骁骑参领。

“青青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你的想法我却是一清二楚了。”白嫣仪开口。她这番话便是暗讽黎艳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蕙儿亦走上前来，告诫道：“今日是拜会各宫娘娘的日子，你们若不想狼狈地去的话，就安分一点！否则……”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众人却都安静了。因为她们大多数都知道苏蕙儿是皇后苏氏的内侄女，如果她一言不合就将她们的事情告诉皇后，那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韦滢姬冷笑，低声道：“怎么？皇后的侄女就了不起了吗？”

她本以为苏蕙儿不会听到，可是偏偏就被苏蕙儿听到了。只见苏蕙儿皮笑肉不笑，特意对着韦滢姬的方向，道：“皇后的侄女和你们是一样的秀女，可她就是比你们能更方便地见到皇后娘娘。你们若是不信，便试试。”

韦滢姬语塞。她虽然可以暗讽皇后苏氏出身不高，但却不能当面和皇后顶嘴。而且，她和昭王的婚事还是皇后从中牵线搭桥，她既然可以帮她，自然也可以害她。

不多时，便有两个嬷嬷带着十来个太监宫女到了花园。这两个嬷嬷已然不是昨日见过的那两个。她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但是神色都是一样的严肃，不带一点笑意。只见高个嬷嬷从太监的手中接过了花名册，一一点过后，便让她们按照点名字的顺序两列站好，十八个秀女顿时站成了两列，甚是恭肃严谨。而另一个矮个嬷嬷则看着花园里的花不说话。直到高个嬷嬷找到她了，她才懒懒地应了几声。最后，高个嬷嬷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发号施令，道：“各位主子们，咱们今天是要去拜会各宫娘娘的，这也是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老规矩了。只是各位主子还是新人，老身在这里免不了多嘱咐两句。一呢，是主子们现在并无品级，宫中地位只比老身强了半点，所以咱们要一宫一宫地给娘娘请安，见了娘娘，不论是皇后也好，选侍也罢，都得毕恭毕敬地请安，不能怠慢。二呢，是不可胡乱说话，除非娘娘问，否则不能抬头答话。三呢，是不可胡乱走动，若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老身也保不了各位主子。四呢……”高个嬷嬷忽然笑了一下，“四呢，就是今天诸位皇子都不在宫中，各位主子们不必多想。”

顾青青眸中一暗，她原本还以为今天能在慎嫔那里见到子晗，却发现只是空想。

高个嬷嬷说话一绕三拐，方才的一番话说下来，日头早已升得高老，众秀女因为不敢耽误集合，所以都未用早膳，如今这一晒，个别娇生惯养的秀女竟有几分晕眩的意思。比如那个住在渡月轩上房宜雨居的，名唤郑予的秀女，若非她舍友萧红梅眼疾手快，她非栽到地上去不可。

众秀女敢怒不敢言，她们都知道这是个下马威。

高个嬷嬷满意地哼了一声，遂带着众秀女往宫外走，矮个嬷嬷跟在秀女后面，再之后才是宫女太监之流。

众人从储秀宫出来后便一路向北，所经过的宫殿虽然华丽非常，但却无人居住，显出几分破败的样子来。顾青青听白嫣仪说起过，自从天启十年起，帝国就不曾选秀，所以皇宫里的人有出无进，而难免显出几分落寞样子。

待到了千鲤池附近，众人才感到了皇家气派之像。这里的亭台楼阁远非一般人家可以比拟，光是那些五颜六色而又身形硕大的大锦鲤，便不是寻常东西。

绕过千鲤池，人们便来到了一座清幽淡雅的宫殿，隐隐的，还伴着一缕缕的药香。顾青青等人对这里最熟悉不过，这就是皇后的长乐宫。

只见宫女安然早已在这里候着了，见高个嬷嬷到了，便快步迎上来，堆着笑容，道：“早听说刘嬷嬷要来，这可不就在这等着呢？还不快请众位主子们进来？”

“不急不急。”刘嬷嬷似笑非笑，端起了她当年的架子，“我们当年面见娘娘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劲！”

“嬷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家娘娘最是亲善了。”安然一边瞟着秀女，一边搭腔。

大胤秀女的命运同别处不同，一经入选，便要一直在宫中生活，直到皇恩浩荡允许出宫。不过有些人是不愿意出宫的，所以便有秀女呆着呆着就成了教习嬷嬷。比如眼前的高个刘嬷嬷和矮个张嬷嬷，她们当年，都是风华正茂的秀女主子。

众位秀女被引入正殿，这是一座清雅的木质建筑，药香与果香混在一处，令人心旷神怡。皇后今日并未刻意打扮，在顾青青眼中，只觉得比上次见面还要素净了些。

众秀女在刘嬷嬷和张嬷嬷的引导下向皇后行礼，齐声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皇后又露出了她的招牌笑容，她笑着问刘嬷嬷，“可去拜见过太后了？”

“未曾拜过。”刘嬷嬷拱手答道，全无先前的嚣张气焰，“太后娘娘昨日便派人来过，说是身上不爽，不方便见人。”

皇后的两道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呈现出一副自然的愁容，道：“是本宫疏忽了。太后身子一向不好，只是这太医竟也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