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睡梦中，我突然听到隔壁房间有个人在轻轻地啜泣。推开门，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映入我的眼帘。一头乌黑的短发，瘦小的脸上有一双大大的凹陷的眼睛，正透着倔强的目光盯着窗外。顺着小女孩的目光，我看到窗外一个中年男子的背影。此时，他仿佛感到背后的目光，回转身，顿时，一张熟悉而又残忍的脸猝不及防地闯进我的视野。

我惊慌失措地想要退后，结果，却掉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拼命地想睁开眼睛，可是却呼吸困难，怎么那么压抑啊，眼睛湿润润的。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呵呵，又是一场噩梦。

“晶晶，你怎么了？”

隔壁的母亲听到动静，迅速赶来。

“妈，没事，我不小心掉地上了。”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会从床上掉下？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岂不是母子两人夜夜掉床？”

“我干嘛要那么高的床，不会弄个榻榻米。”

我不服气地回道。

转念一想，母亲想多了，我连婚姻怕是都没有的。这样一想，兴趣索然。

我的家乡在杭州附近的三合乡，那里离上海也就2小时的距离。而我却从上大学之后，每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开始是因为穷，大学期间打了3份工还只是勉强维持温饱。等到工作以后，挣了钱，挣了很多很多钱，依然不愿回家，因为，我怕一回家，就又碰到那个梦魇。

已经有多年不曾回家，已经多年不再做那个心碎的梦，我以为我已经成长、成熟，我以为我已经刀枪不入，可是昨晚为什么那个梦又一次出现，令人窒息！

妈妈看我神情怏怏，提出让我陪她去防风王庙。

防风王庙是我们三合乡最出名的一处胜地。咿咿呀呀之时，就常听妈妈给我讲防风爷爷的故事。古时候，防风族是我们这里最大的旺族，防风族族长防风王个子非常大，气力大。共工撞断天河柱子不周山，神州一片汪洋，防风王身材高大，用双手取得天上泥灰，填垫坑洼，泥灰化成大山，把洪水挤进大海。其神勇可嘉，邻近诸邦国俱奉为酋长。

那个时候，谁家孩子不听话，大人就会说，再不睡觉，防风王就来抓你了。小孩子都是超怕巨人的，一听就吓得不做声了。

万里无云，阳光刺眼。

许是星期天的缘故，各色车型蜿蜒停在路的两侧。休闲的人儿三三两两漫步在防风庙四周。为了迎景，防风庙的附近村落已经整体拆迁，不愿迁走的人们，就在这仿古街上经营着各地旅游景点都能看到的品种，生意非常的清淡，这些老街坊们也没有其他地方生意人焦灼的神情，几个人围坐在一家门前打牌，偶尔有游人驻足在哪家门前，就有人吆喝着：“三麻子，有人来买了。”“来了，来了。”被称做三麻子的矮个中年男子才慢慢起身，还对着牌友说：“莫动。”其他牌友都催他，“快走，快回。”可当他真走之后，旁边一个穿蓝衬衫的男子立即拿起他扣在桌子上的牌……

我莞尔一笑，这种闲适的生活曾经离我那么远，这几年的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是否值得?也许我在开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快意之事。

运气真不好，防风王庙前，母亲遇到几个熟人大妈。母亲本是想避开她们的，只是避无可避，她只好兴致勃勃地说:“晶晶，这是你张阿姨，这是你王阿姨……”我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配合母亲，很有礼貌地笑着说：“张阿姨您好，王阿姨您好。”

“哎呀，晶晶都长这么大了呦，真真漂亮。在哪工作啊，一个月多少钱啊？”穿着粉色盘扣一大簇牡丹花晕染的桑蚕丝旗袍的五十多岁的妇人，眉眼笑地眯成一条缝，一头波浪大卷几乎遮着了她半张圆脸，她热情地想以示亲近的握一下我的手，我却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担心她脸上厚厚的脂粉要落在我手上。

“一个月也就七八千吧。”我随口一说。

“不错了，不错了，像你这个年龄一个月拿到七八千不少了。我家阿芳啊，你们以前是小学同学的哦，没你有出息，就在咱们杭州上班滴，不过她早就结婚拉，孩子都生2个拉，今年都上五年级的拉，他老公有钱的很，年薪20万的，不让我家芳芳上班的拉，这身旗袍就是我女婿孝敬的拉，我说不要不要，他们非要给我买，20多块钱的。”

“是的呦，谁都晓得你有福气的啦。”母亲不阴不阳地接了一句，拉着我就进庙。

“哼，长得再漂亮，考的学再好，不是也没男人要的啦。”

“估计是没给防风王按时烧香的啦。”

“母女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