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轩笑着说:“今天,咱们就开个小型的案情分析会,大家自个就把自个当成办案的
警察。”
但是没人笑,也没人把自个当成了办案的警察。只有水儿始终把自个当成家庭
主妇,还在劝兰翎吃荔枝。看来杜晓轩的回来,让她有了依靠,已经从惊吓中恢复
过来。杜晓轩见没人响应,依然没有丧气,依然唱着他的独角戏:“我回来这两天忙
着清点店里和家里的东西。看来,那个贼就是冲着翡翠蝴蝶簪来的。现金没动,其
他古玩一件也没少。听你们阿姨说,在第一时间,你们就认为这个事情和江山先生有
关。”说完,杜晓轩看了兰翎一眼。
?
兰翎望着杜晓轩:“这话是我说的。你想,那天我陪江先生来店里,江先生见到
那个蝴蝶簪子,眼睛都直了,都在放光。翻过来掉过去看,拿在手里就不肯放下,什
么叫爱不释手?这就是。而且,他还能说出这物件的来龙去脉,说出这物件价值连
城。他那么在意这个物件,不值得怀疑吗?”
见大家听得都很认真,兰翎又说:“我问过阿姨,阿姨说,这件首饰,就那天她
戴过一次。几乎没有给外人看过,也就很少有人知道它的价值。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怎么会起贼心?”说完,她又看看杜晓轩。
杜晓轩说:“你说得对。这个蝴蝶簪子确实没给谁看过,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的价
值。但是,江先生这样身家多少个亿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等苟且之事?我这回跟他一
起去缅甸,去过他的矿山。他有好几座翡翠矿山,随便哪一个也买下整个古玩市场
了。再说,凭他的人品,别说你们怀疑,就是他自己说,我都不信。”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兰翎嘟囔着:“那这事就怪了。”
杜晓轩注意到,王富贵始终也没有说话,锁着眉头像是有什么心事,兰翎说话
时,他也心不在焉,便说:“富贵,你说说看。”
王富贵似乎这时才从沉思中醒过来:“说什么?”
杜晓轩笑笑:“当然是说你的推论呀。”
王富贵也笑笑说:“兰翎说的有道理,叔叔说的也有道理。”说完看看兰翎。如果
是在以前,这句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废话肯定会遭到兰翎不讲情面的呵斥。但不知是从
什么时候开始,杜鹃发现,兰翎和王富贵说话的时候,语言甚至眼神里都有了一种柔
情。果然,兰翎说:“叔叔是问你的看法呢。”话语中虽有责备,但声音却轻柔温和了
许多。
王富贵若有所思,说:“我还没想好,就是觉得这事儿怪怪的。”
杜鹃见了就打趣说:“怪怪的,你媳妇都说过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词儿?”几
个人都笑了。但王富贵没笑。这时,杜鹃的电话响了,放下电话后,跟她的父母说:
“报社有事了。我和兰翎都得马上赶过去。”
王富贵说:“我送你们。”
一出家门,杜鹃就跟兰翎说:“报社来了帮农民工指名道姓要找我。”
兰翎说:“干吗非找你?报社那么多人,反映情况,找谁不行?”
杜鹃说:“我想是黑娃他们吧。”
杜鹃和兰翎一进记者部,就看见里面坐着的,站着的,不站不坐堆碎着缩头塌
膀子的都是民工模样的人。领头的正是黑娃。身上还是一件灰不灰蓝不蓝的廉价西
服,只是不再皱皱巴巴了;一条还算干净的淡蓝牛仔裤,把那个小屁股包裹得紧紧
的。他一见到杜鹃进来,就抓住杜鹃的手不松开了:“杜记者啊,可算见着你啦。”说
完这句话,一屋子的民工就像是约好了,一块儿哼哼唧唧地哭起来。一屋子的男人一
块儿哭,那场面那动静的确有点古怪。就在这忽高忽低的哭声中,还夹杂着七嘴八舌
的哀求:
“杜记者啊,你得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杜记者啊,别忘了你也是咱村出去的娃,人不亲土还亲呢,你得救救我们。”
“杜记者啊,你可不能忘了,咱可是一块土里刨过食呢,你进城了可不能忘本
啊……”
杜鹃听了哭笑不得,她当年是随着父母在黄土高原上的小山村待过,只是她记
不得和他们一起土里刨过食吃了。她5岁就随着父母进了北京,农村的日子5岁就终
止了,她确实记不起怎么和他们土里刨食了,但她还是默认了曾和他们一起土里刨过
食:“乡亲们,咱们一个一个说,慢慢说,成吗?”
黑娃率先止住了哭声,于是,就像是乐队首席小提琴收了琴弓,整个乐队立刻
鸦雀无声。黑娃还用手掌往下压了压,其实这个手势多余了。因为这时候,除了他的
声音,那些民工没有了一点声响:“二公司解除了我们的合同,我们算是没活路了。”
杜鹃说:“因为什么呢?再说,二公司解除合同,你们可以找别的公司呀,不能
把自己的活路都压在二公司身上呀。”
一个民工说:“他们说我们违规,出了事故,就不用我们了。”
黑娃狠狠瞪了那民工,那民工立刻哑了口。
杜鹃说:“事故的调查报告我也看过。事故就是你们违规操作造成的。所以,人
家不再用你们也不是没有道理。”
黑娃马上给予回击:“那也是公司吴总让我们抢进度,才出的事呀。”
杜鹃说:“这个事你们应该找劳动仲裁机构解决。报社不是行政部门,解决不了
你们的问题。”
黑娃显然没有想到杜鹃会这么说,这不是一脚就把他们踢出去了吗?还不动声
色,够狠呀。于是立刻做出一副可怜相:“杜记者呀,你真的不想帮我们了吗?我们
可就指着你了,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呀!”说着趁杜鹃还没反应过来,随手抻过一个民
工,“我们是在二公司的工地受的伤,他们就应该管到底。”说完,三下两下就扒光
?
他的上身让杜鹃看那身上的伤疤。那一二十个民工见状,就像是听到了冲锋号,齐刷
刷,脱衣服的脱衣服,脱裤子的脱裤子。于是记者部里现出了一片前胸、后背、大腿
和多半个屁股。黑娃指着这些民工:“杜记者,瞧见了吧,这个尾巴骨都压折了,那
个大腿生生让钢筋穿了个洞,这会儿口还没封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