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关山粗暴地打断王富贵的话:“不用说了。”说完,慢慢回到大班台后的高背
皮椅上坐下,几个手指头在台子上敲了好久,才说:“我给分局打个电话,看能不能
把人要回来。你现在就去交警队,不管人能不能出来,都要见到猴子,告诉他,让他
认罪。就说是我说的。”说完又盯了一句,“听明白了吗?”
王富贵连连点头说:“明白了。”他知道,在宇文关山看来,问题的严重性不是来
自猴子打了那个司机,而是那个外国小姐脸上的伤。不管是谁造成的,一旦查到大都
酒店,都够宇文关山喝一壶的。何况,完全有可能就是宇文关山弄的呢?于是他又加
了一句:“我一定把话带到,让他扛了。”
宇文关山点点头,看来王富贵真明白他的意思了。
“现在就去。”宇文关山用几个手指敲得大班台砰砰地响。
杜鹃刚进报社大楼,刚来上班的兰翎就匆匆追上来。
杜鹃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知道总编找我什么事吗?”
兰翎说:“我这不是刚来吗?只是觉得他心情不大好。像是挺有气的。”说完才发
现杜鹃一脸的憔悴,眼睛还没有完全消肿,就大惊小怪地叫着,“你这是怎么啦?”
杜鹃没空也没心情跟她细说,就打发她:“没事。我得赶紧去了。”
总编理万机见到杜鹃连句招呼都省了,直接把一张《地产报》扔到她面前:“看
二版。”杜鹃一打开报纸就看到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官二代消遣午夜偷车,神秘人
报警贼赃并获。文章还配有图片,正是杜鹃见过的那几张图片中选出的最清晰的一张
图片。
理万机说:“以往,这样的社会新闻都是我们率先刊发。现在,你看看,一个房
地产的行业报就跑到我们前面去了。你一个跑社会新闻的,怎么搞的?我也套用一个
你们常用的词,情何以堪?”
杜鹃无言以对。如果这个偷车的不是吴小北,她能落到别人后面吗?可这样的
话,她能说得出口吗?
理万机的火气显然不会因为她的无言以对,就烟消云散:“还有那个李建民的失
踪案,为什么还没写出来?还想让人家率先吗?现在就写。明天见报。”杜鹃明白了
这才是总编生气的缘由。那个吴小北的消息不过是个药引子。杜鹃就要出去的时候,
理万机又说:“把这张报拿着,给你的同事也看看,耻辱呀。”
杜鹃一回到记者部,兰翎就开始研究她的脸色:“理万机找你干吗?哪儿鼓
包了?”
杜鹃没说话,像总编理万机刚刚对待她那样,把那张《地产报》扔给兰翎。兰
翎莫名其妙地看看杜鹃:“你什么意思?我没空儿看这玩意。”
杜鹃说:“二版。”
兰翎打开报纸,一脸的惊愕。显然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她飞快地看完那篇报道,
嘴张了张,又闭上了。显然,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评论,不管是评论吴小北,还是评论
漏报新闻的杜鹃,她都没想好。
杜鹃打开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照片,翻了翻,抽出了一张和报纸上一
模一样的照片扔给兰翎。兰翎看看报纸,又看看这张照片,比对之后,更是惊得目瞪
口呆:“你早就知道?”
杜鹃不置可否,疲惫不堪地坐下。
兰翎绕到杜鹃的隔断,盯着她的眼睛,又跟了一句:“知道了,为什么不报?”
杜鹃的眼眶里,泪珠开始在打转:“我怎么报?”
兰翎想都没想:“就这么报呀。”
杜鹃的眼泪流出来了:“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兰翎说完这句话,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你和吴小北……”
没等兰翎说完,杜鹃头也不抬地打断她:“你闭一会儿嘴,行不行?”
兰翎回到自己的隔断,坐下来。瞪着眼睛,张着嘴,失神了一般。
杜鹃打开自己的电脑,心不在焉地敲打着键盘。屏幕上还是原来的那个标题:
建行支行行长李建民离奇失踪。只是她打了无数遍。
吴北上和周慧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身边是给吴小北准备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
服。吴北上垂头丧气,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作为一个老百姓眼里的官,虽说不是
很大,却也不算小,怎么会在这里?和那些打得头破血流的人,那些办理户口和暂住
证的人,那些纠缠着警察开办种种奇葩证明的人有什么区别吗?一个警察推着一个上
着铐子的犯罪嫌疑人,从他身边走过,那人色眯眯的眼神在周慧东张西望的脸上掠
过,连周慧都不放过,这让吴北上心里更不舒服,这都是些什么人呀?而此时,他就
和他们在一起。在他看来,没戴手铐,就是他和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这种压力是无
形的,压得他气都喘不匀了。那小北呢?不更惨了吗?
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吴北上和周慧慌忙站起来。吴北上脸上还挤出一点笑
容来:“李所长。”
那个被他称作李所长的警察说:“到我办公室来吧。”
那个李所长有个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在二公司财物处当出纳。当年生病住院时
吴北上找周慧有过照顾,如今便接上这个关系,看能不能给点方便。看来李所长还算
热情,亲自倒了两杯水推给吴北上和周慧:“喝点水吧。”
吴北上赔着笑说:“不了,谢谢你。李所长,能不能给个方便,让我们见见儿子
吴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