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顺风顺水,越行越快,班恬坐在船中心思飘飘,也不觉得船只摇摇晃晃,两岸突然传来采苹姑娘的歌声“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瑾娘远远观看此地农夫有所施其功,女工有所粥其业,于是放松戒备,与船夫攀谈起来,瑾娘微微笑着说“你们在湖中掌船,都是浮家泛宅吗?”船夫一脸憨厚,话语老成“鄙人还未成亲,哪里谈得上浮家泛宅?不过日后若娶亲,定然要在岸上落居,鄙人可不想让妻子跟着鄙人四处漂泊,无依无定!”瑾娘一生没有婚配,无儿无女,看着面前正当壮年,精力充沛的船夫,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船夫看瑾娘若有所思,不好干扰,只能转头去看风使舵。下船后,陈明租赁了一辆马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颠簸簸、磕磕碰碰大半日,终于在夜色落幕前进入河内边境。
河内都尉府,空落落的房间里,瞳瞳灯烛照得房间里亮堂堂,案几前面,王莽端坐其前,趁着夜深人静,疏星朗月,抽闲给家里写封问候信,突然,陈明带着邪魅的笑容走了进来,王莽不知就里,审视着一肚子鬼主意的陈明,提防道“瞧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别又是想着怎么哄骗我吧?”陈明淡淡一笑,没有反驳,王莽恐吓道:“我可警告你,你若再骗我一次,我便罚你去阡陌之间,和农夫们同作同息!”
陈明假装畏怯,然后含笑不语,王莽一脸纳闷地盯着笑不露齿的陈明,陈明噗嗤一笑,道:“都尉去外面瞧,今晚是谁到此?”王莽苦思冥想片刻,转而不敢置信道“她也来了,对吗?”陈明使劲点着头“都尉日盼夜盼,辗转反思,不就是为等这一日吗?如今婕妤人在外面,都尉还不赶快去瞧瞧!”王莽刚听完陈明的话,哧溜一声便跑出房里,院子里,班恬长身玉立,形影消瘦,王莽一步步靠近,班恬听着逐步靠近的脚步声,掂量着两人距离很近,才缓缓转过身来,王莽见班恬早已梨花带泪,赶紧安抚道:“好不容易见一面,为何要哭哭啼啼呢?”瑾娘与刚出房门的陈明互视一眼,彼此心下了了,急忙走开。
班恬看着王莽脸色瘦峭,心疼道:“暌别数月,除了书信往来,别无依凭,妾整日闭门不出,心中着实惦念,惦念王郎在此过得好还是不好?”王莽得意一笑“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只是日夜思妾不见妾,内心忡忡惙惙!”班恬矫情道:“世间男子,往往口是心非,三心二意,我的王郎会不会也是如此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王莽神情一悦“素心,数月来,你写给我的每一句话都如空谷足音,弥足珍贵!而郑重其事向你承诺,我对你的心意,你也早该知晓,‘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班恬看着言辞诚恳,表情恳恳的王莽,由衷一笑。
却说班恬不远百里来到河内郡,与王莽度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恩爱日子,而这段彼此共勉、同心同德的岁月也成为日后班恬再也回不去的梦:
空寂的山谷里,两人仿效伯牙与钟子期谈诗论琴;
岿巍的山顶上,两人临风对日谈古论今览众山小;
圹埌的平野中,两人偕同春游言笑晏晏与民同乐;
浩渺的江面上,两人乘船破浪感天地日月之长生;
肥沃的庄园里,两人汗如雨下同耕同作畅享其乐;
甚至柔情,甚至蜜语,甚至颠鸾,甚至倒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