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赞同似的笑了笑,眼瞅着夕阳西下,暮霭沉沉,王莽依依不舍道:“已经日落,再聊下去,恐耽误婕妤时辰!过会儿,我回府换身干净衣服后,晚上还要进宫面见陛下,回禀延陵勘察的实际情况,就此别过吧!”
班恬淡淡一笑,望着身材精瘦的王莽纵身一跃,跳上马去,而后回过头来问道:“刚好顺路,婕妤要不要我送婕妤回去?”班恬看了看满脸真诚的王莽,心下想着男女有别,七岁既不能同席,若坐在同一马上,大庭广众,过于亲密,无疑招致话柄,于是婉拒道:“此处离居处甚近,多谢大司马一番好意!”
王莽知道班恬有所顾忌,施施一笑之后,夹着马肚子嘚嘚、嘚嘚奔向远方;班恬看着金泽闪闪的斜阳,映照在骑着马的王莽直挺挺的后背上,微微一愣,然后转身而去。
隆冬时节,灰蒙蒙的天宇间飘着六棱雪花,她们似精灵一般干净,纤尘不染,点土不触;似柳絮一般轻盈,来往随意,去留无心;似芦花一般唯美,身姿柔软,潇洒飘扬;似白烟一般缥缈,粉雕玉琢,玲珑剔透;片片雪花,层层堆叠,不多时,外面已经是银装索裹一片。未央宫,含章殿,皇太后赵飞燕冷冷瞧着容貌姿色皆在自己之下的恭皇后丁姬,客客气气道:“恭皇后真是雅兴,下大雪的天,换作旁人都该围炉拥火、抱团取暖,难为恭皇后还惦记着孤,来含章殿看望孤!玉容,端些热酒上来,天冷,喝喝热酒能驱驱寒!”
丁姬看着骨瘦如柴却美色惊人的赵飞燕不置可否,心下想着自己一门荣光:曾祖父丁宽,是易学大师,吴楚七国之乱时为梁孝王率军抗拒叛军,号为丁将军;父亲丁德,官至庐江郡太守,死后追封为褒德侯;哥哥丁忠,壮年战死疆场,先帝追封平周侯,谥号怀;二哥丁明,如今封阳安侯,当朝骠骑将军,论家世,论地位,自己哪里比不上朝中无援的赵飞燕,可如今倒好,名分上低人一等,隔三差五必须依照宫规摧眉折腰过来问候赵飞燕,而赵飞燕还总爱摆出一副高傲姿态,真是压抑至极!
于是,丁姬淡淡一笑道:“早就听闻太后肌骨秀滑,腰腿纤细,善行踽步,先帝在时,色倾后宫,幸御不断,恩宠日隆!闻不如见,今日一见,妹妹果然神清气秀,想必当年也是宠冠后宫呀!”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年自己私通舍人,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是宫廷秘闻,但是天下难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丁姬一无所知这些,成帝最宠爱赵合德也必然知晓,一想到丁姬过左右而言他,寒酸蘸醋说自己‘肌清骨秀,发绀眸长,荑手纤纤,宫腰搦搦’赵飞燕立时就感到无比恶心,于是以其人还治其人之身道:“孤早就年老色衰,纵使当年能让先帝神魂颠倒,只怕先帝若还在世,也会逐渐厌弃孤这张越来越苍老的面庞!倒是恭皇后你,孤听说定陶王在去世之前,念念不忘的就是恭皇后,夫妻情深至此,真是让人羡慕!要是定陶王能够长寿一点,恭皇后你们还不夫妇偕老,子孙繁茂?”
丁姬恶狠狠瞪着赵飞燕,心里却在怒骂赵飞燕八辈祖宗,且不说自己是个妾室,在名正言顺的王妃过世后,才被扶正为王妃,就是定陶王病入膏肓之际,心心念念的也是那个身似浮萍,如草随风的贱货如烟,自从自己嫁入王府,定陶王刘康除了新婚之夜,醉酒迷情,和自己滚了滚床单,此后再没拿正眼看过自己一眼,赵飞燕旧事重提,明显让自己难堪,于是毫不留情道:“昨日在椒房殿,皇后与陛下商议说昭阳殿过于奢靡,应当拆除,陛下一听,二话不说,点头同意,本宫听闻此事,想昭阳殿是太后胞妹的居住之处,太后应该有诸多感慨吧!”
赵飞燕若无其事道:“昭阳殿造型精巧,建筑奇特,开工伊始,召集数百位名工巧匠聚集商讨,一共历时一年零八个月才建成,建殿期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如此耗费人力、物力,陛下说昭阳殿过于奢靡,也不无道理!”丁姬冷冷一笑道:“唉!说起昭阳殿,让人不得不想起赵昭仪!赵昭仪也是个性情人,本宫听说当初太皇太后要审问赵昭仪陛下的死因,可赵昭仪性子倔强很呐,一听太皇太后要来审查自己,当场撞柱而死!这等凛然大气,怪不得当初受尽先帝恩宠的班婕妤也败下阵脚,自请搬去长乐宫侍奉太皇太后!”
赵飞燕见丁姬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看自己过得舒心,故意拱火,脸色一变“外面雪越下越大,恭皇后若是没有其他事,不妨回含光殿好好休息!”丁姬见赵飞燕面色铁青,打算下逐客令,于是拈花一笑道:“咱们都是孤身一人,好好地说着话呢!太后较什么劲呀?什么赵昭仪、班婕妤,她们不过都是过去,一个断了气,一个离了宫,哪一个比得上太后享尽荣华?太后也该知足,要没有我们欣儿撑腰,太后恐怕连这含章殿都住不稳当吧!”
赵飞燕鼻尖喘着粗气,目眦尽裂看着得意洋洋的丁姬,丁姬不屑一顾道:‘既然太后娘娘下了逐客令,本宫也没必要死乞白赖赖着不走,正好本宫也该回去补个午觉,太后娘娘好好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