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哉,秋之为气也,草木摇落而变衰;每到秋后,那一排排的枫树便一树一树地红起来,红得难看,红得迷人。多愁而善感的深秋时节,班恬无所事事地走在落满黄叶的小道上,一面咯咯吱吱走着,一面神情怅然若失;班恬茫然抬起清澈明亮的眼眸,却感受到入眼的凄凉,刻骨的肃杀,满怀惆怅摇了摇头,班恬陷入深思,眼前枯黄的树林以及远处巍峨的陵墓,在朝夕得见的日常生活中,早已点点滴滴汇成心头一抹难以割舍的伤感。
注目遐思,良久,班恬才慢慢回神转过身来,却见小路尽头,峨冠博带的王莽坐在高头大马上,目不转睛沿着自己的方向看,班恬微现窘态,迟疑着恍恍惚惚走到王莽面前,却见王莽不知何时跳下马来,草草施了一礼,王莽问过安后,面色安静道:“先帝的陵寝,原本打算半月前封土,可天下大雨,陵寝有多处损坏塌陷,陛下听文臣上奏后,派我过来瞧瞧!”
班恬转过身去,眉眼平展着望了望满是黄色的山头,言语轻轻道:“大司马统率百官,辅弼国务,这等区区小事都劳动大司马亲自过问,未免有些大材小用!”王莽松松一笑,轻松回答道:“照理,文武百官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延陵的一切事务本该由将作大臣打理,轮不到我插手过问;可到底天子一言九鼎,陛下让我来延陵查看,即便我心里不乐意,嘴上也不敢矢口拒绝!”
“早就听闻陛下遗传当年定陶王的风范,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连陵寝受损这等小事,都指派堂堂大司马过来查验,此等仁善,当真世所罕见!”班恬无比赞叹地说着。
王莽骨鲠在喉,不吐不快“陛下或许仁善,可那些仁善绝对不会施加到我头上!”王莽带着无尽怅然喃喃自说着,脸上显现出来无比的哀愁。
班恬没听清楚王莽的话,狐疑着道:“大司马说什么?”
王莽尴尬一笑,云淡风轻掩饰过去“我在说延陵风光秀美,山林相映,比长安城更适合人修身养性!”班恬抿嘴一笑,王莽紧接着道:“哦!对了,我在从长安来延陵的路上,正碰上班游兄要来给婕妤送些过冬衣裳,原本打算一道前来,赶巧,班家仆人追上我们说班嫂身子不适,班游兄挂念妻子,急忙返身,托付我把包裹一道给婕妤捎来!”
班恬一边双手接过包裹,一边匆匆看了两眼感动道:“看上去,是母亲的手艺!”双眼情不自禁含着泪花,接着关怀道:“嫂嫂身子不适?”
王莽淡然一笑道:“班嫂上个月被大夫诊断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眼下最是不安稳的时候,班游兄平时重视得很,每日交了官差,也不与我们品酒论道,马不停歇就要赶回府宅陪嫂嫂!”瞧得班恬还在隐隐担心,王莽宽慰道:“婕妤也别太担心,班嫂整日不出府门,肚中胎儿应该没有大的闪失!”
班恬神情自若道:“未离宫前,听二哥说起过,家中已有两个侄子,一个叫班嗣,一个叫班彪;而今二嫂再度怀孕,可见我们班家人口兴盛,子孙昌隆,指日可待!”
“何止人口兴盛?班嗣崇文,最爱习读文人圣贤著作,未满五岁,已能属文;班彪尚武,酷爱舞刀弄剑使棒拿棍,总角之岁,即路见不平,将来一文一武两个人才无疑会让班家门楣生辉!”王莽一行点评,一行欣慰微笑。
班恬满眼含笑,低着头木呆呆道:“以后的事,谁能预料得准?我这个做姑姑的,不祈求他们个个大富大贵,只求上天保佑,他们一生一世平平安安、安稳度世也便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