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远远见到赵飞燕脸色煞白,心中惦记胎儿,一时心慌意乱,赶紧起身探看,无意之中打翻了面前立着的一尊美酒与一碗水晶葡萄,铛铛一声,美酒和葡萄互相掺杂,平展展流下滚下,成帝手脚忙乱之际斗大的袖口上愤愤而起,上面用银线绣着的两条银龙张牙舞爪好似刹那间就会腾飞而起一般,成帝急急动脚立起后,忙忙问道:‘爱妃怎地忽然疼痛难忍?可是身体不大舒服?’
赵合德见机行事,刹那间如狼似虎般猛地扑到赵飞燕面前,还没等细细查看一番,就哇啦哇啦地雷声大雨点小起来,看到成帝举步靠近,更是佯装哭泣道:“陛下,陛下,姐姐面色发白、双手冰凉,浑身上下也颤抖不住,别是误食什么毒药呀!”赵合德一边楚楚可怜地说着,一边忙用绣满桂花的袖口挡在自己嘴唇面前,好像疼痛会延绵到自己身上,自己无比惧怕一般。
身上穿着淡淡白色花印三重深衣的班恬望见成帝满脸焦急,又见赵飞燕人见犹怜,三步并两步快速走了下来,不由而然眉毛一拧,因为事出突然,班恬不明所以,一时手足无措,也只好唯唯诺诺随即起身相随,身旁的芳柔眉眼一舒,接着双眼迷惑,神情淡淡地跟着郑婕妤、谢经娥一起凑了过来。
临到眼前,郑婕妤望见赵飞燕小腹部位鲜血如注,顿时面色凝重道:“听陛下说,赵美人的胎一直稳固、平安无事,怎么今日好端端欣赏着歌舞,赵妹妹会突然流血不止呢?”班恬有那麽一瞬想起当初自己小产鲜血如注的景象,于是在原本不屑一顾的双眼里,微微露出些许不忍,灵魂几乎就要出窍之际,耳旁忽然听到站立一旁的谢经娥满脸厌弃,鄙夷道:“谁知道她是真小产还是演假戏、博同情呢?即便真的流血,大抵也是有人坏事做绝,连上天也看不过眼,要出手惩治一下吧!”
芳柔慌忙看了一眼班恬,瞧班恬动了恻隐之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惊恐的神情中掺杂着些些不安,遂赶到班恬面前窃窃私语道:“按照常理来说,赵美人的胎刚满三月,本就是最不安稳的时候,看她神情如此痛苦不堪,肚里孩子怕是很难保住!别人倒无所谓,你可要早做准备,她与你一向不大对付,她不偏不倚选择这个时候小产,难保不是为了嫁祸于你!”
班恬面色沉重,言语迟钝道:“不会吧!到底是自己千辛万苦才孕育而成的孩子,她这个做母妃即便再是冷石心肠,也不能如此狠心,去利用还未出世的孩子来打压我吧?”
“上回那件事闹得这样沸沸扬扬,以至于后宫人尽皆知,以她们姐妹睚眦必报的性格,一丁点小事也会锱铢必较,怎么可能不记恨你、想要报复?要是没有上回那档子解释不清的事,我也不会擅加揣测、胡思乱想,可是经过上次,她们早就对咱们恨之入骨,切切不忘,我真不敢想还有什么是她们不会做、不敢做的?”芳柔和声柔语道。
见班恬漠不在意,芳柔继续和声细语道:“再说,自古后宫夺宠争斗,谁会怜惜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亏你遍读诗书,谙熟史记,居然还如此愚昧,连这样的算计也不明白!你好好想想历朝历代,那些心狠手辣之人,是怎样挖空心思、博取盛宠,又是如何巧妙计算、移脏嫁祸别人?”班恬一时六神无主,呆呆看着面目狰狞的赵飞燕以及跪在一旁哭天抢地的赵合德。
良久,成帝命人将赵飞燕移去阳德殿,众位嫔妃没有得到吩咐,一时心下无主,不知是去是留,正在大家没有主意之时,突然看到班恬率先迈出一步,遂一跟二,二随十渐渐跟在后面。
这厢,大家慌慌跟在成帝后面来到阳德殿,赵飞燕一路上哭喊不停,成帝面露焦愁,依然好言相慰,此时,邢太医令匆匆赶来,仔仔细细把过脉后,先是佯装大吃一惊,又认认真真瞧了瞧赵飞燕的神色,才面色不安禀告道:“启禀陛下,美人她......”
成帝放在大腿上的宽大袖口一甩,求解心切道:“赵美人怎么样?”
邢太医令面色慌张道:“经微臣把脉发现,赵美人经脉混乱,似有中毒的迹象,微臣已经拼尽全力,施针灸治,但是赵美人中毒太深,体内余毒未清,肚里孩子已经......已经夭折!”
‘你这个迂腐老头,口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朕的皇子一直安安稳稳待在赵美人肚里,顶多再过七个月就要出世,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成帝登时雷霆大怒,目光逼视着邢太医令。
班恬张皇失措地与芳柔对视一眼,芳柔叮咛道:“果然被我猜中,这孩子真没有保住,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大祸会临到谁头上,轮到谁倒霉、遭殃!”
赵飞燕听闻此话,也不顾身上剧烈疼痛,领先嚎啕大哭起来,赵合德煽风点火道:“陛下,是谁如此心狠,要害姐姐、要害臣妾?臣妾害怕极了,要是臣妾也中了毒,只怕此时再也不能侍奉陛下,陛下你可一定要找到害我们的那个人,要让她皮开肉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成帝微微动容,立即吩咐道:“王振,去查查今日宴席上的菜肴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王振诺诺点头下去;成帝一边瞅着赵飞燕啜泣不止,一边看着在场花枝招展的嫔妃顿时失魂落魄起来,忽然之间想起昨日中山王刘兴快马加鞭传来喜讯,说自己又喜获一女,成帝骤然联想起自己尚无一子半女,不由得哀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