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举杯，说：“来，我们举杯，欢迎雁呤的到来，第一杯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干杯。”他跟我们每人碰了一下杯，让要站起来的我们坐下，说：“随意些，在家里，不用那么正式。”说着他喝了小半杯，押了一口菜，慢慢嚼着。姥姥夹了一块鸭肉给我，说：“今天的老鸭汤炖的不错，不知今天的菜合不合雁呤的胃口。”我谢过奶奶，尝了一下说：“很好，我不怎么挑食，都行。”伯母举公筷为姥爷和姥姥布菜，说：“因为家里有老人，蔬菜和肉类煮的都很烂，都比较清淡，加上天气寒冷，都是炖菜。我们家可没有雁呤家如此周全和讲究。”我接过伯母为我夹的菜，回答：“平日我吃得也很是清淡，这些都很好。”菲尔插话说：“要最注重养身了，大鱼大肉，还有调料复杂和过多，她就挑剔的很，蔬菜多，简单的调料，就和她意了。”
姥爷点点头说：“这个习惯好，姥爷我年轻的时候，就没有你那么注重了，应酬又多，所以现在身体就吃紧了。退休之后，在你姥姥的照顾下，现在也在慢慢养成一些好习惯。”他喝了一口汤，继续说：“早上早些起床，去外面运动，白天不在往床上躺，晚餐吃一些煮熟的水果蔬菜沙拉，保持愉悦的心情。我现在身体恢复到很好的状态。”“嗯，这样很好。家父过了70岁，也是如此安排每一天的生活。”我回答他。他说：“说起来，我与孔孝文还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他是书法协会的会长，党委需要写标语、书法什么的都会请他过来，年轻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有名了，那时候我还是党委办公室的秘书长，总因为一些关系去找他。那气质谦和、笃诚，总是能够给人好印象。后来我当市长，就很少见面了，再后来，听说他谢绝了文联副主席的位置，很早就辞去了所有的职务，包括后来政协和人大，都请他当代表委员，他都没有再出来做事儿。那么年轻就隐居起来，真的让人佩服。”
我对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对于不再担任任何的职位，这应该是父亲事先有的预感，才会在文革中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冲击。在听大哥讲以前的事情的时候，好像父亲的好几个至交和同学，在文革中有被折磨致死，也有受不过上吊自杀的，其中有一位就是父亲最初任教的一所大学的教授。还有就是因为作为长子长孙的大伯承担了更多的批斗，还有偷渡离开的雁峥大哥也带走了一定的“罪恶”。
菲尔插话说：“在跟父亲交谈的时候，他也提及过姥爷。说是有过几面之缘，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坚决、果断，我市的经济能够抵挡文革的冲击，还能够尽快恢复活力，真的是姥爷在其中力揽狂澜，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姥爷听到我父亲的评价，就如同很多从政之人，退下来后想要证明自己的功绩一样，这些话就如同他们的生命一样重，伯父愉快地点着头说：“能够，听到孔孝文如此评价，真的是让我此生无悔了。”
姥爷又聊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从他担任市长以来，所遇到的一些大事喜事，遇到的一些挑战和革新，我们认真地听着，这位已经85岁高龄的老者，讲诉着他的政治理想，回忆着他一生为这个国家、这座城市、还有这些人民，的确是尽心尽力。的确是一般人无法承担的压力和重担。我也终于明白父亲离开，隐居一则是因为我们家族发展的需求，当时大伯作为长子长孙继承了家族所有的产业，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家百货公司的董事长，雁峥哥是一家银行的行长。应该占据了财富的先机，而我父亲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大学当了助教，同时很快成为了书法协会的会长，在那个时代一文一武是一个家族必备的条件。
我的先辈应该是明智的，把经济基础作为首要条件，政治作为必备条件，推动家族的发展。随着社会形势的严重，父亲渐渐明白了这条路在当时行不通。他在最快的时间，就整理完所有的职务，也以最直接的方式把大伯给劝回了家。只保留了雁峥哥和大哥的职务，把孔氏子孙高贵的头颅，缩了进去，才会保存了孔家所有人的性命。这又让我想起了曾祖父，也是他在清末的果断剪断与朝廷的联系，在历史急剧变革的时候，才保存下来。如此看来，我们家的子孙都不好当，但我确如此过了38年，这其中真的要感谢我的父母亲和兄长们。
听长辈回忆过去，总会让跟着那个时代的节凑跳动心脏。姥爷似乎好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今天既然一直讲者，人，无论何时，把一些记忆中的东西拿出来，与人分享，都能够得到内心情感的宣泄。
吃过饭，姥爷有些微醉了，为了抗拒强烈袭来的困意，守住白天不躺下的承诺。带着困意，他让伯母到阳台去准备茶点，问我让菲尔陪他下围棋。
和长辈下棋，菲尔已经习惯了下“帝王棋”，既要表现出全力以赴，又要表现出技不如人。刚开始姥爷还有些困，喝了茶，注意力一集中，很快恢复了精神。他们下棋的时候，我另外铺设了一张茶几，从姥爷的书房取出一张宣纸，画姥爷和菲尔下棋的场景，背景是玻璃窗外的那株红蕊点点的朱砂梅和漫漫飞扬的雪花。
刚开始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棋盘上，收拾完餐具说笑着上来的姥姥和伯父，见我已经成型的画作，不由得啧啧称是。姥爷转过头来看，不久又被菲尔高落子。在整幅画作完成之后，姥姥惊讶地感叹道：“啊！呀呀，真是太逼真了，政厚（姥爷）的神态，菲尔的神思，衣服的褶皱，天啦，要多么纤细的情丝，才会捕捉到如此细微的地方。”姥爷干脆放下棋子，走过来，看完之后，也是惊叹不已：“啊！啊！上次婵儿，拿回一副明月山水的画作，说是外孙媳妇的手笔，我还疑惑是不是假人之手，如今亲眼见到，真的是不得不信了。”我谦虚地一笑说：“还未上色，等到明天上完色，表好之后送给姥爷。”伯感叹着说：“在作画的时候，我们并未出现在你的眼中，我和妈妈都出现在了两位棋手的身边。妈妈悠闲地端着茶杯，品茶观棋，很是安详的神态，而我，却是在倒水，眼中含着愉快，看着菲尔下棋的神态。这你是怎么想到的，而且画出来也是如此的神是？”我笑着说：“我在与人见面的瞬间就会寻找最能表别他的特点，只要抓住了特点，把脑中的画面，相关的情感融入进入，就成了。”
姥爷听了啧啧称是，问什么时候能够完成，我就说，现在没有颜料，明天回家才能上色。而且裱画也需要一些时间，想要看成品，还需要一周左右。姥爷听了有些惋惜，说：“希望可以尽快看到。”我回复尽量。菲尔乘机说：“我们雁呤除了画的好，下棋也没有对手。”我忙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姥爷听了“哦，了一声，说，这我还未成听闻。我们未来外孙媳妇果真是大家闺秀，这‘琴棋书画’，应该都精通了。”我忙不好意识地回答：“不能算精通，小时候也练过几天古筝，只是因为手指不够纤巧，放弃了，而且自我我喜静不喜动，所以就没有练了。”
姥姥听了，有些可惜地说：“我想这雁呤一定会弹琴，还想着把我那把梧桐琴，送给你。”菲尔忙说：“奶奶若是喜欢，送给雁呤作为纪念品，也不是不可的。”姥爷笑着说：“你小子，明知道这把琴只能传给我们家的儿媳的，只可惜我命中无子，看着雁呤如此温婉的人儿，也是一个知物懂物之人，‘淑姿’（姥姥）你就取来送给她吧！不过梅梅念了很多次了，回来我自会向她解释。”想着这是亚梅喜欢的物品，我从来都不夺人之好，忙红着脸说：“雁呤在此谢过姥姥和姥爷的垂爱之一，雁呤不喜自小不喜吵闹之物，记得之前，爸妈为了逼我学琴，我还把奶奶最为喜爱的琵琶的琴弦割断了，好的东西应该留给珍惜它的人。梧桐琴是佳品，既然姐姐喜欢，就留给她吧！还望姥姥、姥爷不要生雁呤拒绝之气。”
看我脸涨得发红，满脸的歉意，姥爷哈哈大笑说：“懂得分寸，懂得取舍，谦和有礼。”然后拍着菲尔的肩旁，感叹道：“顾菲尔，我宁政厚的外孙，你不知修了多少世的福气，才会娶妻如孔雁呤？你们顾家有福气了。”菲尔听到姥爷此话，心中豁然开朗，刚开始害怕在姥爷哪儿通过不，此话正如同‘我对这门亲事，完全赞同，毫无疑义。’菲尔拉着我的手，紧紧地握住，向姥爷鞠躬，慎重其实地说了声：“谢谢，姥爷”。
一旁的张阿姨，眼角带笑，下楼去了，没多久短了两杯泡好的红茶，让老爷和姥姥端坐在椅子上，让我向两位敬茶，没想到我们那么古板的家族，都已经省了这些虚礼，到他们家还要如此。入乡随俗，我跪下来，向姥爷姥姥奉上茶，请他们喝茶，随即，姥爷和姥姥分别给我一个红包。
回到房间准备休息，已经快十点了，两位老人在回房睡觉之前都保持着愉快的样子，原来认为如此闷闷的我，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可如今才发现，我这样乖巧、听话、细微，是最受长辈喜欢的。回到房间，菲尔一把抱住我，欣喜地说：“谢谢你，雁呤。因为你的存在，现在我和姥爷的关系似乎进了一大步。如果今天你不在，我估计根本就不敢在姥爷跟前。你看，这半天，姥爷破天荒地让我陪他下棋，也让我给他洗脚了，以前到他跟前，他都觉得烦。”我转过身，面对着他说：“人上了年纪，就没有那么硬气了，心也就软了。你是他最喜爱的女儿的儿子，也是他的骨肉亲人，他怎么会一直对你冷漠呢？现在他唯一解不开的是，这些年和你父亲的敌对，自然对你们顾家有几分顾忌。只是，今天找到了一个和解的机会，借我的到来，融化和你之间的冰山罢了。”菲尔看着，思考着我的话，点点头说：“还是，老婆你见解独到，我也要试一试可行性办法，彻底消除姥爷对父亲的芥蒂，也要彻底打破这些年在他们之间形成的冰山，我可不忍看着爸妈就这样过到老。”我点点头，说：“我也会帮忙的。”菲尔感动再次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