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伯母都如此说了，我怎好反对。其实从来我都是一个“不”主义者，喜欢拒绝别人，不管是好意也好，不善也罢，从来我都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任何给予，我能够毫无顾忌的接受的人，在我的人世间或许除了家人，就是芳汀。如今，面对这位即将成为我婆婆的人，她的好意、她的热情，虽然我还很陌生，却让我无法拒绝。对于她，我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准婆婆，也不是因为她是菲尔的母亲，而是同为女人，我对她有了好感——对一个人产生发至内心、自然而然，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好感，对于我而言真的很难。
看着服务员给我量尺寸，凯文陈在旁边指导着，伯母的眼中透露着温柔的光，刚开始还有些别扭，慢慢心也就坦然了。量完尺寸，凯文陈笑着说：“夫人，尺寸已经量好了，设计的初稿和三维动画效果图会在后天出来，到时候我亲自送到您的府上去。”伯母点点头说，然后拉着我的手说：“雁呤，接下来我们应该去看看结婚礼服，你觉得怎么样？”想着时机还未到，双方父母都还没有见面，我委婉地说：“原本是陪着伯母来逛街的，怎么能都把时间花在我身上。还有，非常感谢您，结婚礼服还不急。”她似乎明白我的心里，笑着说：“你伯父可能下一周就回来了，回来之后我和他就去拜访你的爸妈，也尽快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见我有些脸红，她真诚地看着我，继续说：“你知道吗，雁呤，今天和你见面之后，我多想早点把你娶进门，早点听你叫我一声妈妈。”我感激地一笑，转移话题问：“伯母不看看衣服吗？专门过来一趟，也看看吧！”她笑着说：“你呀！你，真拿你没办法。菲尔给我讲不能拿常人的思想来看你，当时我还不信，如今见面才知道。看你小心翼翼的样子，看你谨慎认真的性格，还有那份天然的自信，真不是任何物质可以动摇的人。”我笑着说：“哪里有，伯母是谬赞我了，今天我是抱着陪您逛街的心态来的。”
在名媛王都逛了一圈，我们也没怎么看衣服，只是聊着天。原本对于时尚，我就知之甚少，反而是这位一直在时尚前沿的准婆婆给我补课。在过去的那20年里，我的衣服都是旗袍和风衣，而且颜色不是宝蓝，就是深蓝，除了蓝色没有其他了，从来就没有关注过衣服，也从来就没有关注身体的装饰品，还有手提包等。说实话，我穿的这些行头，大部分是芳汀打理的，每次陪她逛街，她要买的东西必然有我一份，即便我不喜欢，她也是不容我拒绝的，再说对于她我也没有拒绝的念头。在名媛王都看衣服、首饰、鞋子、包包、化妆品，从三楼逛到了顶楼，在顶楼坐在旋转咖啡厅里休息了半个小时，有从三楼逛下来，半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除了伯母为我定了那几套衣服我没有拒绝，接下来她要买给我的所有，我全部以各种理由拒绝了。特别是在首饰卖场，她见我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脖子也是空空的，手指上只有菲尔给我的那枚订婚戒指，便硬是给我挑了一套首饰，我原本就不喜欢这些冰冷的金银、玉器，觉得放在身边的任何地方都没意义，也就谢绝了，我对她说：“伯母，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怪癖，就是不喜欢身体上戴这些，让我觉得很不自在。”听了我的理由，她不可理解地看了我好久，然后摇摇头，不可思议地说：“不喜欢这些的女子，天底下我还真没见过。”
从名媛王都出来，菲尔已经来了15次电话，问我怎么还在逛。伯母看着我耐心而温和地回答他的有些不耐烦，忙接过电话说：“你小子，就这会儿时间都不消停。这才多久哇！你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嘛？一直打电话，我不是说了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你要是再吵她，我们就继续逛。”说完挂断电话，笑着看着我说：“这小子，真是的，你也烦他了吧！”见司机已经开车过来了，忙说：“好啦，今天让你陪我逛了一下午，应该也累了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我温和一笑说：“我还好，伯母，您应该累了，不用麻烦您了，让菲尔过来接我就好了，还是让司机直接送您回家吧！”伯母拉着我坐上车，笑着说：“哪能让你等他，车又方便，再说我把你从那小子身边接走，不把你送还他身边，他会不依的。”她的话把我逗乐了，我笑着说：“不会的，伯母。他哪能这样。”她也笑着说：“你不知道，对于他爱的人可小心眼了。他是我儿子，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他喜欢的、他爱的，就是心肝宝贝，就像是爱护他自己的命一样。而且别看他温文儒雅，凶起来了，连我这个做妈妈都害怕。”我有些不相信，因为相处这些时日一以来，他倒是没多凶，我疑惑地说：“不会吧！他凶到能让伯母也怕他，我想，伯母应该不是怕他，而是爱吧！”伯母意味深长地说：“是呀！只有爱一个人，才会真心怕那个人。”
到了学校，伯母执意让司机把车开到公寓楼下，下车的时候，她出来看着我说：“雁呤啦！又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还有三天后设计师送样品过来，我派车来接你，到时候我们一起看。”我想到周二的课程比较多，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笑着说：“恐怕不行，伯母，那天课程排的很满，没有时间，还请伯母谅解。不过我相信伯母的眼光，您看过就好。”听了我的话，她似乎有些失望，点点头说：“那你忙吧！不过我还是让他把设计送过来给你过目。好吧，期待着能够尽快再见。”我和她说了些告别的话，站在公寓入口，看着她挥着手说：“伯母，再见，请小心慢走。”看着车消失在眼前，我才停止挥动的手，收起笑容。
夜色深沉，远远近近的灯光照着建筑物和掉光树叶的梧桐影影绰绰，亦梦亦幻。就像和菲尔母亲的见面一样，到现在我还觉着像是梦一样，原以为还遥遥不及的见面，到现在已经结束了，有些不可思议。这大半天的时间，真的有些漫长，内心总是在复杂的思绪中变换着情绪。我的小心翼翼、每一句话、举手投足似乎都像是在接受考察一样。从来就没有如此过，想想这一点都不像自己，但又忽然想通了，这或许是每一个准媳妇见准婆婆都怀有心里状态吧！我是在害怕，这位将来要成我我婆婆的人不喜欢我，对我有意见。虽然第一次做人家的媳妇，但是见识着身边的这些婆媳，最主要的是我家里还有一对最标准的婆媳——妈妈和大嫂，看到她们，一直以来我都想着将来我也要像嫂嫂一样遇到妈妈那样的婆婆，成为嫂嫂那样的媳妇。在和鹤鸣交往的时候，因为他和姐姐是孤儿，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孩子，还有些遗憾，想着做不了好媳妇了，那时候还想把做媳妇这样的心来好好对待姐姐，对待鹤鸣。如今真正又要面对婆婆了，真正要成为一个儿媳了，心中再次呈现了这样的想法。
心中想这事儿，没想到已经到家了，电梯停下来好一会儿我才反映过来，出了电梯，掏出钥匙拧开门锁。客厅的灯光明亮，我向里看了看，换拖鞋。走进客厅我挂包，脱外套，心中疑惑听到我回来了，菲尔怎么没有出现呢？我小心地叫道：“菲尔啦！我回来了。”“我在卫生间。”菲尔回答。我笑了笑，觉得自己怎么就如此胡思乱想呢。坐在沙发上，真感觉累了，比周二全天课程下来还要累。听到卫生间冲水的声音，接着是菲尔的脚步声，我扭头看着他向我走来。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看着我问：“怎么样？和妈妈逛街累吧！”我摇摇头，抓着他伸过来的手说：“还好，真是妈妈应该累了，说是陪她逛街，心思都花在我身上了。”菲尔坐在我身边，笑着说：“没想到妈妈如此喜欢你，你不知道从你跟她走了之后，我的心就一直悬着，一会儿害怕妈妈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让你不高兴，一会儿又担心你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让妈妈不喜欢。现在我终于明白当儿子在妈妈和媳妇之间，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还好是我的雁呤，没人不喜欢的雁呤，妈妈如此喜欢你，以后我的人生会鲜花盛开了。”
我撇撇嘴说：“看起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害怕我在妈妈面前做错什么、说错什么，让她不喜欢了。”菲尔忙摆手说：“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妈妈，你不知道妈妈是多挑剔的人。不过现在好了，我的心也落地了。”说着他站起来说：“我去为你取热水来泡脚吧！顺便帮你按按脚，走了一下午，一定累了。”我笑着谢谢他，说：“那能不能麻烦你，为我取一杯水。”“是，我的夫人，这就给你端水。”菲尔笑着回答我，进了餐厅，不一会儿，端着热水过来，递给我说：“小心点，有点烫，别急着喝。”
待他取来热水和木盆，看着木盆里一小撮盐，我笑笑问：“怎么放这个，平日你不是反对我用海盐泡脚吗？说会刺激皮肤。”他一边往盆里倒水一边说：“今天走了那么多路，不用盐泡一泡，明天脚会痛的，等会再用清水洗洗就好了。”倒完水，他取来矮凳，坐在上面，把我的脚托起来，把裤脚挽上去，脱掉袜子看了看我的脚，怜惜地说：“看吧！跟我想的一样，小腿都硬了，平日让你出去走走，你总是嫌外面噪杂，不愿多走，现在知道了吧！”我反驳说：“才不是呢！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你知道到我这把年纪的人，走点路就会脚肿。哎哟，烫！”菲尔把我的脚一下子放进水里，让我叫了起来，也制止了我还要说下去的话，他认真地看着我，把脚抬起来说：“不许你再这么说，什么一把年纪的人，你就不怕我伤心吗？”我忙举手投降。他还不放过我，继续说：“如果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地惩罚你。你知道吗？雁呤，到现在你还是没能够让自己恢复到活生生的状态，你还是想着装着那个人，尽快完成这一生。你怎么如此残忍呢？你已经有了我，我就在你面前，怎么可以还是如此呢？”说着说着，菲尔的声音低沉下去了，低着头往我的小腿上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