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他的存在,我开始慢慢学着去习惯身边有一个人唠叨、有一个人帮着我做家务,有一个人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坐在我的旁边,陪着我看电视。这一切都需要初学,如此小心谨慎,心中需要去在乎那个人喜欢什么,以怎样的节奏来适应我的存在。我的心在不断地为他跳动着,大脑也在不断地转动,眼睛、耳朵以及所有的感官都在为他牵挂。
我喜欢京剧,菲尔喜欢电影——好莱坞所有大片,我喜欢各种类型的纪录片,他更喜欢各种舞台剧。在他身上展现的是潮流和时尚,我却是传统的代表。
夜静了,喧嚣停了。入夜之后,气温还是那般地闷热,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希望把腹中那股热气给吐出来,可是无论我怎么吐气,依旧觉得闷热难当。我站起来去关窗户,准备休息,看着菲尔问:“夜深了,你是回去睡,还是睡卡佳的房间。”菲尔并未回答我的问题,站起来把我拉到他身边,环抱着我,多情地说:“雁呤,你好美,看着你泛着红晕的面容,让我有些情不自禁,我想……”说着他靠进我的脸,我本能地逃开他,与他保持距离说:“不能,菲尔,绝对不行。我…我,还没有准备好。”看到菲尔失望,却有些委屈的表情,我心中有些乱,说:“我很抱歉,菲尔。我,不是,”我用力地摇摇头,咬着嘴唇接着说:“我不是不爱你,我知道我爱着你,可是,现在还不可以…”我不善于说谎,爱他,只不过是一种概念,至于让我完全接纳他,我还做不到,我不知道我的心还在拒绝他,为此我感到不安与难过,我说不下去了,急得有些不知所措,从小一着急我就无法控制我的情绪,泪水脱眶而出。
看着我如此激动,菲尔似乎吓住了,他紧紧地把我拥入怀中,带着抱歉的口吻说:“我知道,我知道,雁呤,是我,是我太过着急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一定好好地对你,我会等,等到你完全接纳我。”
洗漱结束,我们各自回房间睡了。看着菲尔不舍地进卡佳的房间,我的心还是无法平静。身子有些发热,头脑也有些发热,心还是那么不规律地跳着,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吧!我这样想着。躺在我熟悉的床上,感受着那些熟悉的味道,我想要从习惯的种种中冷静下来。然而越是想要冷静,心越不受自己的控制。房间比想象的要热,全身的血液几乎在燃烧,让我喘不过气来。拿起水杯用力地喝完,还是那般无济于事。我在心里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关掉台灯,让浓厚的夜色紧紧地裹着我,希望尽快睡着,或许睡着了就会冷静下来。
迷茫中,我在茫茫的草原中穿梭,热浪一波一波地袭来。心被热浪煎熬着,身子在不断地缩紧、又扩张。我瞭望四周,寂静、辽远,我想要走出去,却发现找不到出路。我想要找一个人,一些我爱着和爱着我的人,可是无论我怎么想要见到,却一无所有。心,从来不曾如此绝望;路,前所未有的漫长。我感到热气快要把我的血液烧干了,死亡般的痛苦慢慢地由心脏向四肢百骸扩散。我想要叫救命,想要祈求谁来“救救我”,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发声。我发不出声来,喉咙被抽干了一样扯着痛,我就像濒临死亡一般痛苦。
接着北风嘶吼、大片的雪花没头没脸地打下来,身子如同被北风贯通一样,冷的不断颤抖。忽然一双手抓住了我,我如同溺水的人一般,用力地抓住了他。那个人,好熟悉,那个人的样子是他,是我的鹤鸣。见到他的那一刻,一切的痛苦都消失了,我感到安适、平静和温暖。我看着他,痴痴地叫着他:“哦,鸣哥哥!鸣哥哥!”他冷冷地看着我,用力抽开我的手,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我绝望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撕裂般疼痛,我想要追上他,却找不到脚下的路,我只有绝望地祈求着他:“不要走、不要走,鸣哥哥,求求你,不要走……”
这场梦,好长,好累。我不知道怎么醒来的,也不知道这梦什么时候结束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菲尔红肿的眼睛和疲惫的脸。看到我睁开眼睛,菲尔忙放开我的手,跑出去,我听到他在门口叫着:“医生,医生,她醒了。”听到菲尔的喊话,我才如梦方醒地打量着四周,白色的一切告诉我这是医院的病房。我在病房这个信息,让我不知所措,“我怎么啦?”这个问题很清晰地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医生来了,走到我的床边,看着我,由于太近,我几乎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只听到他问:“怎么样?患者,现在感觉哪儿不舒服?”“哪儿不舒服”这个问题难道了我,我用心感受了一下我的身子,头、五脏六腑、四肢,没有,没有哪儿疼。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医生不再问什么,而是看了看连接在我大拇指上的仪器,然后转身对菲尔说:“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不过她这样的年纪患天花应该要受大罪了。这一关过了,慢慢会康复的。”医生说完,旁边的护士,看了看点滴瓶,然后跟着医生一起出去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有给菲尔说什么,那些话,似乎我并没有抓住。时醒时幻中,有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完全抓不住。
送走医生,菲尔回到我身边。我心中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他。菲尔却并没有给我时间,他抓住我的手问:“雁呤,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要吃点什么吗?”他的问题好多,让我不知该回答哪一个。而且我对他的问话感到疲惫,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菲尔忙过来扶我,并调高床,让我靠着。我坐好,感觉心跳极其不稳定,时快时慢。我稳了稳神,让自己能够回到现实中来。
我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有些关切地抚摸着他的脸说:“瞧你的样子,真让人心疼。”菲尔见我开口说话,眼睛一亮,说:“我没关系,只要你好,我就没关系。”我还是很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问:“我怎么了?感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一直想要苏醒,就是醒不过来。”菲尔拿过我的手,在唇边磨蹭着说:“我亲爱的,你生病了,可你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乡下你已经出现了天花的早期症状,只是你没有发觉,我更没有发觉。直到我们回来那天,晚上我也不知怎么了,回到床上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感觉心被什么压住了一样。后来实在受不了,想着要去你身边,想着如果在你身边,我或许就能入睡。去你那边敲了好久的门,你都没有应”。说到这儿,菲尔抓住我的手紧了紧,似乎心也跟着一紧,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你知道吗?雁呤,当我那么大声地呼叫你,那么用力地拍打房门,你都没有反应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他的手又紧了紧,让我感觉到了疼痛,这种疼痛开始压迫着我的神经。菲尔并未在意我的反应继续说:“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脚就把房门给踢开了。冲进去的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脑子里闪过多少种不好的念头。那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怕,心仿佛也被冻结了,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冰冻了。”
手被他抓疼了,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我抽出有些发麻的手,俯下侧身抱住他,想要安慰他,手掌在他宽阔的背部摸索着,有些一点也不像我地温柔且怜惜地说:“真是苦了你,我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原以为就这样,独自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也想着生一场不知什么名的病,一个人死在家里,直到某一天才被发现。没想到,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路也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却遇上你。菲尔我不知道这声谢谢是不是太微不足道了,但是我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到这个时候还愿意陪伴我,谢谢你在我人生中为我射下一束光,有了这束光,黑暗中,我才能够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菲尔摇了摇头,把我紧紧地拥进他怀里,靠在我的肩上,愉快地说:“傻姑娘,瞧你说的傻话。可是这些话,真的好动听。听了这些话,我感到这两天熬夜的疲惫都消失了。”说完他在我脸颊处轻轻地吻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