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讲诉了他的成长历程,他的人生就好比这春江的顺水行舟,平稳且顺畅。从小乖巧听话的他,成绩一直都很优异,每年都能轻轻松松拿到奖学金。在母亲的培养下,他兴趣广泛,对自然、社会科学等方面都有所涉足。同时人生的23年他都在学校度过,接触的是爱他的老师、敬仰他的同学。可以说一路走来他基本上就没有经历过忧愁和挫折,上天似乎特别怜爱和宠幸他,就连人人苦苦争取的考研,也轻易为他敞开了大门。
也许正是这样的人生,才会让他如此乐观向上、自信满满。也才会让他的心充满了大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激情和热爱。他告诉我从小到大他的身边有很多异性朋友,那些女孩子们他都喜欢,他对她们都很好。在这些要好的女孩中,对他表白的也不少。在感情方面,那时候的他很木纳,对于表白的女孩,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复,通常会装聋作哑,或者欣然接受,等到她们觉得他不懂爱情和无趣的时候就自然离开了他。原以为我们之间的认识不过三年,可是他告诉我,七年前,当他身穿球衫、环抱足球与我插肩而过的时候,他懵懂的爱情清醒了,对我一见倾心。
他说:第一次他的心开始为我牵挂,开始四处打听我,他以为是同一学校的学姐,为了要偶遇我在校园里转来转去,茫然地寻找我的身影。可是苍天似乎在作弄他,他越是想要找到我,越是没有丁点的线索。(想想也是,在近万名学生中,找我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对我一无所知,就连我的面貌在他的意识里也是模糊的,他当然找不到我。)在无限的期待中,他也会偶尔遇见我,当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想要给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已经和他插肩,飘然远去。就这样他度过了四年大学生活,在这四年里他对我的了解很少,对我的感情也是迷茫的。直到在我的研究生课堂,看到我站在他面前,他才恍然大悟,才认认真真地看清了我的容貌。他感到既兴奋又遗憾,兴奋的是我终于停留在他的身边,遗憾的是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对于他给我的讲诉,我不曾疑惑,完全相信,我沉醉在他的痴情之中,沉醉在被一个人如此迷恋的幸福之中。他对我说:以前也听过一些学校里流传的关于孔雁呤教授的传闻,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个教授就是他爱上的那个女孩,见到我之后,他开始了解我的人生,打听我的故事,观察实实在在的我,在与我的接触中,一次又一次明确了对我的爱。
他第一次给我说这么多话,他的真诚、他的坦然感动着我,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微笑、每一句朴实而真挚的话语,一点点、一寸寸叩开了我的心门。
在一辆油轮发出的鸣笛声唤醒我们之前,我们都如同恋人一般说着甜蜜的话,阳光把我们的脸炙烤得绯红。听到鸣笛声,他站起来,进了船舱。随后拿出两面旗帜,一面红色、一面绿色,站在船板上对着向我们驶来的轮船挥舞起来,好久我才看出来他是在打旗语。此刻,我也看到对面油轮上的大副也挥动了他手中的两面旗帜,在对方旗帜停下之后。顾菲尔转过头来看着我,笑容灿烂地说:“雁呤,这下好了,他们答应把我们的船拖回去,并送我们去清望渡。”
上了油轮,大概航行了十分钟。我们在最近的渡口下船,渡口不大,但却停留着各种船舶,来往渡口的行人、生意人熙熙攘攘,也不乏热闹。登岸之后我才发现身子一下子轻松了,原来作为陆地而生的人,即便生活在船上也并不舒服。我们乘坐一辆中巴车进了城,到了火车南站,离开车还有三个小时,顾菲尔建议去火车站附近的望浦公园走走,听说那里的晚樱开得正好。
跟着拥挤的人群,我们慢慢地向晚樱园中走去,顾菲尔右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好容易来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晚樱大部分已经凋落了,洁白和淡绿的花瓣在风力的作用下,飘飘洒洒。花园里到处都是人,三五成群,有的在飘零的花瓣中摇摆着身子,有的拿出相机喀嚓喀嚓地拍个不停。人多得可以与这花瓣有得一拼了,连拍一张照片都会远远近近伸进来好多的头脑和手足。
这次赏花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拥挤了,而且我是一个爱花、惜花之人,看到人们脚下践踏的飘零的花儿,心中不免为它们难过。顾菲似乎很理解我,不时向我投来抱歉的眼神,中途就拉着我从就近的出口出来了。看着我忧愁的样子,他自嘲地说:“对不起,雁呤,我不知道爱花的人会这么多,可惜花的人却只有我的雁呤。”我对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为了让我从不好的氛围中走出来,他牵着我从人比较少的玉兰园往山下走。此刻玉兰的花期已过,玉兰树长的郁郁葱葱,给人阴凉夏季的感觉。他边走边柔情地说:“我知道雁呤你喜欢梨花,所以在船上给你准备了梨花露,而且我也跟伯父说好了,他那片梨园将来要留给你我,我准备给你建一栋木房子,等你退休后,就能够在那里颐养天年了。”
他说出了我的想法,曾经我还是少女的时候,还枕于童话的梦幻的时候,还处在甜蜜的爱情中的时候,也幻想着和我的爱人过着田园牧歌的生活。可是自从鹤鸣离开之后,这童话的梦幻就怅然醒来,才发现童话只是属于孩子,与我而言,那是通往心灵最深伤痛的一根线。如今,再次被他提起,我还是事不关己地笑笑。原以为我会为他的话感动,没想到换来的是我的如此平淡地反映,让他有些尴尬。我笑着问:“什么时候,你和爸爸之间如此亲密了,梨园可是爸爸半身的心血,他既然会答应你在里面建房子。”听了我的问话,他扫去那份尴尬,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我是一个保守的人,明显比我同年的人在心理上要大十多岁,我这样稳重、谦逊、知性而且还善解人意,伯父当然喜欢我了。”听了他的话我在心里笑了,他给自己的定位还真是让人无法企及,别的不说,单说这稳重,我怎么看来看去,就没有发现呢!
他并不知到我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地信心满满地说:“你不知道,我和伯父那是相见恨晚,做他女婿,在未得到你点头允许,伯父就已经答应了。听说我非常爱你,还要给你幸福,伯父都快感动得流泪了。”
当然,如果不是你顾菲尔,其他人要娶他的女儿、给他女儿幸福,他也会感动的,甚至还会不惜付出全部来感激那个人。谁叫他这个女儿到这般年龄还单身,而且还是如此执念的一个女儿。见我对他的话没有反应,顾菲尔看着我的眼睛,似乎猜到了我的心理,抓住我的手紧了紧,不再说什么。
从宜川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顾菲尔执意要把我送到楼下,一路上遇到熟悉的老师,他们都满眼含笑地给我打招,打招呼的时候,他们打量的是在我身边,抓着我手的顾菲尔。进了校园,我好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可是顾菲尔一次又一次地紧紧地抓着,并一次又一次地鼓励着我:“雁呤,拜托你,鼓起勇气来,以后我们还要一起走到老。”来到楼下,我终于抽回了我的手,才发现我的手已经麻了。然后对他说:“好了,我到家了,你回去吧!我们下次见。”
顾菲尔微笑着说:“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楼道,再走。”我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留恋,进了楼道,在我要到电梯口的时候,顾菲尔叫住了我。然后大步地向我走来,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悄然地说:“再见,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我会想你。”然后松开我,为我按了电梯的按钮,我想对他说点什么,却一时没有想到。或许承诺、温言暖语,我还没有习惯。
进入电梯,我才想到应该和他说些什么,心中既然产生了一种不安,却又以没有如此快地与他你侬我侬来自我安慰。我想我应该是慢热型的人。但这在鹤鸣那儿却并非如此,我和他之间传奇而梦幻的相遇、相知、相爱,一切都像是上天注定一样,从第一次相遇,我们就像是上辈子的情人,不需要任何的外力,就抓住了彼此的手。从认识,到他说“呤儿,从此以后我想陪在你身边,陪你笑、陪你哭、陪你经历人生一切。”仅仅不过半个月,然而在这半个月里,我们之间的默契就像是认识了一个世纪。那时候我还不到17岁,处在花季和雨季的过度期。对于男女之情一窍不通的我,却在鹤鸣出现之后,把他当成了今生所托的恋人。
想到这些,我恍然发现,原来真爱只有一次,如果没有抓住,就永远失去了。如今对于顾菲尔,更多的是作为大龄女青年的我的需求而已。坐在沙发上,我感到很疲惫,也感到屋子里的空旷和沉静。这些感受不应该有,甚至,我还处于顾菲尔在身边的意识状态中。这让我有些苦恼,为了摆脱这些似乎不应该有的情绪,我站起来去洗了一个温水澡,然后换上宽大的睡衣,可是只要我停下来想东西,顾菲尔似乎就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