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门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心中还在害怕，想着在开门那一刻顾菲尔会不会如刚才一般把我控制在他的手中。但是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脑海，我会使出全部力量，把他推开，然后用我的气势压倒他。可是顾菲尔并没有那样做，开门后，他很是温顺地跟着我进来，慢慢地把门关上，随后把从我手中掉在地上书，捡起来放在茶几上。在我们两眼再次相对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平静。
我似乎找到了突破口，用老师的口吻说：“为什么不完成学业，今年你就毕业了，难道怕毕业论文过不了关吗？”他看着，听着，还是那么平静。我不喜欢他这样以静制动，有点气恼地说：“你说话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难道你花那么多精力考上研究生，就这样放弃了吗？”他把我拉到沙发处，让我坐下来，单脚跪在地板上，一副深情地抬头看着我惊讶的眼神，温和而真诚地说：“雁呤，你知道吗？我是被保送的研究生，在我的人生规划里，根本就没有这个环节。当时我还在想，上天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呢！现在我明白了，这例外的环节是让我遇见你，爱上你……”我猛地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有点不可思议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一定是疯了。”他站起来，还是很温和地看着我，说：“雁呤，不要避开这个话题，我对你的情感你是知道的，这两年里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一遍又一遍地向你传达我爱你的信息，只是你一次一次地拒绝，欺骗你自己。我知道你在顾及什么，年龄上的差距让你畏惧这段缘分和爱情，师生关系让你的心为我紧紧关闭。两年来，我都在这样的情感中苦苦煎熬，我希望你能够被我的真诚和真情感动，让你冲破那一切的阻碍，接受我的爱。我就这样期盼着，这样等着，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去耐心，让我一次次看着你逃开我。现在我不要等了，人生不过百年，我们已经错过了很多时间，我只想在有生的时间里好好爱你，与你厮守在一起。”
顾菲尔的话让我无力招架，我跌坐在沙发上。我想要告诉他，在我眼里一直把他看作一个大男孩，我的学生。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地表现出的爱，我都认为那是他的胡闹。我想要告诉他，我从来就没有把他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更没有想过他作为我人生伴侣的可能性，即便我的年纪和他相当，我也不可能爱他；我想要告诉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心中有个人，那个人我爱着他，爱得可以用性命却换取，因为心中守着那个人的爱，所以世间的一切人都不可能再走进我的心。
他单脚跪在我的面看，期待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给他的答案。我不想欺骗他，也不想让他对我有任何期待，很是认真地看着他，温和而怜惜地说：“顾菲尔，你听着，我只说一遍。请你不要做傻事、也不要对我抱着任何的希冀。你和我，（我把“我”字说得很重）永远都不可能，不是因为你我的年纪，也不是因为你我师生的关系，是因为我心中有个人（我抚着自己的心），他活在我的这里，他是我唯一爱的人。我会带着这个人，走向坟墓。”我的话太残忍，我看到顾菲尔眼中流露出的伤痛，不忍多看地撇开眼睛。
房屋里沉寂了，静的让我踏实。这样的踏实和平静是给鹤鸣的，从他离开我的那一天起，我都这样地守着他。每次在拒绝追求者的时候，我都能感到这样的踏实，我都能够感受到鹤鸣温和的眼神、善良的微笑和多情的神采。
我不知道顾菲尔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的家，也不知道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绪离开的。待我从鹤鸣的幻影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寂静的夜并没有让我感到孤独，我轻轻地叫着鹤鸣的名字，就好像他就在我的身边。这一夜我又梦到了他，在梦中他永远都那么温顺，一点也不和我拉扯，我梦到我们相濡以沫地生活在一起，一起到白头。可是现实中，他却不知去向，他一直都在和我拉扯着。
真如顾菲尔所说，他退学了。每次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中，少了他，我都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又或者犯错的就是我，如果不是我，他或许会走下去，完成学业。一段时间我都被这样的罪恶感折磨着，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给他打电话的冲动让我不得平静，有时候我已经想好如何去劝解他，但是却迟迟下不了决心。我可能是那种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永远都无法让自己跟着思维走。
相对而言，秋天过得很快，没多久，就能够感受到寒气越来越重了。二哥来过我家里一次，他说想要在家乡——也就是在爸爸的花园里举办个人画展，并且还邀请了他多年不曾联系的同学和老师。他来我家的目的是这个，可能还有来看他的儿子卡佳，因为他是周末来的。然而卡佳听说他来了，那个周末既然说实习的单位忽然有聚会不回来了。卡佳没有回来，二哥好像并没有失望，依旧兴致勃勃地，很是仔细地给我讲着举办画展的策划方案，以及布局。二哥还是如此细心的人，他对画展的布局和展出的具体细节都有方案、同时还做了动画效果。对于如何举办画展，二哥几乎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讲完，我很耐心地听着，有时还给他致以赞许的笑容。最后，二哥让我在画展展出的那天无论如何要回去，当时我没有具体回答他的邀请，只是说：如果有时间我就回去。他还让我打电话给芳汀的前夫，凯华集团董事长杜简之，让我邀请他去参加画展。显然他不知道芳汀已经脱离了那个人，为了他，我还是答应给杜简之打一通电话。
在翻到杜简之的电话号码的时候，我很庆幸没有在一时冲动之下删掉这个号码，原本是想要问问芳汀的意见的，但想想芳汀绝对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就直接给他打电话。打电话的时间是我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回家的路上。电话通了，杜简之很快接了电话，他一副没事儿人似的，如以前一样嘻哈着问：“哦，我的孔教授，好久没有联系了，今天召唤杜某有何事？”因为芳汀离婚了，再听到他的声音，我感到有点别扭，确切地说有点尴尬。我有些语弱地说：“我二哥，孔雁珩打算在我们老家举办原野画展，邀请你去捧场。”我刚费力地表达完自己的意愿，杜简之很爽快地说：“不胜荣欣，孔雁珩，孔大画家的画展，我当然要去了，不仅去，还叫上我那帮爱艺术的企业家们一同去，你告诉雁珩多给我发些邀请函过来。”没想到简之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让我刚开始想的那些话都变成了废话，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只有连声地感谢他。
结束和简之的通话，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二哥，二哥顺便要了简之的电话。想着还是应该给芳汀知会一声，我的电话打过去却说没接通，在上楼的时候我又连续地拨了几遍，还是没有接通，我嘀咕着“怎么会接不通呢！”，可是电话终究没有通。我想要打电话问问芳汀身边的人，可是又不愿给二老添不必要的担心，想着晚上再打一次试试。回到家，我习惯性地感到全身有些疲惫了，放下讲义，坐在沙发上，忽然想到二哥开画展的事情应该告诉卡佳一声，就拨通了电话。电话接通后，卡佳还是那么夸张地叫着我：“姑姑”一副撒娇的样子，我嘴角划过笑容，快乐地说：“呀！真受不了，你现在应该在单位吧！难道就不怕别人笑话你。”也许我的话结束的时候，卡佳环视一下四周，但还是那样的腔调说：“姑姑，有什么事吗？”我清了清喉咙，认真地说：“卡卡，你听着，你爸爸打算开原野画展，会把这些年在国外的一些画作拿出来展览，邀请了很多的名家，你不是也喜欢画画吗？去看看吧！说不定到时候会遇到你喜欢的画家。”卡佳思考了一会儿问：“姑姑要去吗？”我说“这个不太清楚，看我到时候有什么安排的，再说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热闹的场面。”卡佳想了一会儿说：“行，到时候我一定去，姑姑不去也没关系，我代表你去吧！”听到卡佳肯定的回答，我的心豁然开朗了，看来这几个月的思忖，让他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