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汀终于意识到了外面的车流，把车窗打开，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说：“真是倒霉，怎么偏偏遇上这个时候”，她从反光镜中瞅了一下后面，不由得乐了，看着我说：“雁呤，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这般任性，才会害你在下班时间被陷在这股车流中。”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说：“你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什么呢？没关系，反正我下午没有事情。原本打算下午和卡佳一块回老家的，我哥回来了。”“哪个？”芳汀忙问，“还能是哪个呢！我大哥退休在家，当然是16年才幡然醒悟回家的二哥了。”听了我的话，芳汀惊得张大了嘴，说：“你是说你二哥，孔雁珩吗？”我看着她那副惊异的样子，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她，只是无语地点点头。

“呀！这是什么日子呀？这是怎么啦？你的好哥哥，那个自以为是的孔雁珩，怎么想到回家了？”芳汀的惊异不亚于我听到她离婚的消息，当初我和二哥、还有鹤鸣之间的事情，芳汀是全然知道的，如果不是二哥，或许我和鹤鸣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当初我为此恨过二哥，也埋怨过他，芳汀更是为此大鸣不平，想着我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芳汀对二哥的评价一点也不过分。

芳汀又把那些曾经加注在二哥身上的评价再一次拿了出来，从头到尾、反反复复的说了一遍。听着那些我曾经认为是无比正确的评价，此刻却毫无意义。我打断了芳汀的话，认真地给她讲诉了昨天晚上二哥给我交代了他十六年来的人生。

终于挨过了这段拥挤的道路，上了北古亭高架桥。穿过高架桥之后，芳汀换了方向，向花溪路而去。我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不去看衣服了嘛！”芳汀目光注视着前方，温和地说：“不是要回家吗？我送你，顺便去拜访伯父伯母。”我忙摆手说：“我答应卡佳一起回去的，就我们先走了他会不高兴的。”芳汀白了我一眼说：“就你惯着他，让他自己开车回去不就得了。”我摇头说：“那怎么行，现在这样的交通，他还没有单独上过路，我不放心。”芳汀又白了我一眼说：“你当他是小孩子嘛？”说完她打开蓝牙，呼叫了卡佳，我想要阻止她，却抵不过她的执着。

“谁！你芳汀姨母。”芳汀粗着嗓子说，每次她都这样跟卡佳讲话，“你听着，小子，我和你姑母先回乡下了，你是自己开车回来，还是打车，随便你，好了挂了。”芳汀说完话，很是得意地看着我。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这时卡佳的电话来了。我忙接通，眼光的余芒中，芳汀又白了我一眼，“哦！卡佳呀！”我温和地答应卡佳。“姑姑，你和芳汀阿姨一块回去吗？”卡佳问。“哦，原本是要和你芳汀阿姨去看衣服的，后来听说你爸爸回来了，所以要和我一同去乡下，也顺道看望你爷爷奶奶。”我说话的语调又赢来芳汀的白眼。卡佳说：“那好，姑姑，你和芳汀阿姨先去吧！我这就出门。”我忙追问：“要开车嘛！”卡佳忍不住笑了说：“我就知道姑姑担心我，所以不会开车的，你放心。”

刚挂电话，芳汀就开始牢骚了：我说，雁呤啦！你也太婆妈了，幸好你不是他亲妈，不然你还不把他给烦死了，幸好是你们家卡佳，要是遇上我们家珂睿，早就和你扛上了。说实话，你们家卡佳真是个乖孩子，这么些年，就没让你多操心。我们家珂睿已经让我操碎了心。说完，芳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时机，谈他们家珂睿的事情了，我问：“离婚，珂睿归谁呀？”“我们看他的选择，反正珂睿说了，想到爸爸那儿住几天就住几天，住烦了就去我家，或者他姥姥家。他说既然我们要离婚，他唯一的要求是可以自由选择住处。”芳汀叹息一声，又说：“这孩子让他爷爷奶奶惯坏了，有时候我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我亲生的。那脾气完全不像我们家中的任何人。现在，因为离婚，他就更加地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的话连外人都比不得。”说道这儿，芳汀的脸上出现了忧伤之色。对于这个凯华集团的世子，我的确没有任何话说。尽管在我的印象中他还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但是凯华这个招牌惯坏了他，还有曾经是商业联合会主席的他的爷爷，这孩子就这样被这些宠坏了，有些难以驾驭，现在芳汀又离婚了，真的很担心这个孩子。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也跟着叹息一声。

车驶进我家院子的时候，二哥和爸爸已经站在门口等我回来了。今天的二哥气色好多了，或许是因为他把那扫把胡须给去掉的缘故。见我们从后备箱取东西，他忙过来帮忙。芳汀看了他一眼说：“怪了，不知道是雁呤疼惜你，还是你一向喜欢博取雁呤的同情，看你不是好好的吗？”我忙制止芳汀，我害怕她在哥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情，我不想为了这事，让大家不开心。二哥好像并没有在乎芳汀的话，一副笑呵呵地说：“芳汀小姐，还是那么年轻漂亮。”芳汀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年轻漂亮，都快是烂泥巴了。不像你在家里折腾了一圈，有跑到海外折腾，一点也不显老。”芳汀还是那样和他针锋相对，一点也不容他。父亲在旁边打圆场说：“汀丫头，来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来招呼你了。”芳汀笑着说：“真让人伤心，还是自家的女儿好。伯父总把我当做客人。”父亲笑着说：“汀丫头，你这样说就不公平了，什么时候我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啦。”说完两人都笑了。

客厅里一派热闹，敏佳和大哥五岁的孙子瑞麟正在玩游戏，两人发出的笑声，如山一样。我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对于喧闹我本能地不喜欢，但还是很温和地叫着：“瑞麟，过来姑婆给你买了好吃的。”瑞麟看了我一眼，笑着叫了一声“雁呤小姐，你回来了。”他的话让屋里的人全都发出了爆炸似的笑声。我有点没头没脑地问：“这又是谁教的？”瑞麟放下遥控，来到我身边，一边找着食品袋中的零食，一边说：“雁呤小姐这么年轻漂亮，我征得曾祖父的同意，决定叫你雁呤小姐。”芳汀忙凑过来问：“那，瑞麟准备我叫我什么呢？”“当然是芳汀奶奶了。”瑞麟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说。芳汀听了举起手在他头上爱怜地一敲说：“真没眼力劲，你知道吗？你手中拿的都是我给你买的。”大哥走过来，很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雁呤，你别听孩子胡说八道。是我这个做祖父的没有教好他。”我抚摸着瑞麟的头说：“大哥，我没有生气。不就是个称谓嘛！再说瑞麟也是一片好心啊！我现在还是个老姑娘，他叫我姑婆实在是让他觉得很奇怪。”

说这句话是我对父母和兄长的担忧的自嘲，同时也是对自己心中忧伤的调侃。有时候对于自己伤痛的调侃是会减轻它的疼痛。

敏佳等我们说完话，才叫我和芳汀，我看着她，温和地问：“月考怎么样？”“英语没有掐好时间，作文有些仓促，不过总体分数增长了20分。”敏佳如实回答。我说：“那就好，最后一年不可懈怠，一鼓作气，姨母相信你。”

我随即问大哥：“妈妈和大嫂呢？”大哥忙回答；“在厨房呢！听说你带着芳汀回来，正忙着弄吃的呢！”说完大哥转身离开，还一边说：“我进去看看，应该好了。”我也跟着去厨房，原来厨房里也很热闹，妈妈在煲汤，嫂子在炒菜，妹妹也在，还有妹妹的大女儿睿佳在帮忙。见我进来，妈妈忙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似乎好久没见地说：“呤儿，你舍得回来了。”看着妈妈那一头的白发，我不想反驳，也不想解释，说实话我这个做女儿的有些不称职，父母这般年龄，我是应该每日花一个小时陪伴他们的。但是从我不再想要伤口疼痛开始，就尽量不回家。还有母亲逼着我结婚比较严重的时候，我也不愿回家，渐渐我就不习惯呆在父母身边了。

嫂子似乎有意岔开母亲的话说：“三妹，你到客厅去吧！厨房油烟重。这边也快好了，就等着吃饭了。”我走到睿佳身边，她正在凉拌粉丝，看着她娴熟的手法，我夸她说：“我们大公主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睿佳用手拈了几根粉丝示意我尝尝，见我吃下去，忙问：“怎么样，姨母？”我连连称道：“很好吃，味道不浓不淡，很可口。”睿佳快乐地笑了，妹妹在旁边说：“你不要把她夸坏了，你看她越来越自以为是。”睿佳忙娇嗔：“妈妈！你从来就没有像姨母一样具有欣赏人的一面。”妹妹一点也不让她说：“对，你姨母惯着你们，由着你们胡来，她是唱红脸的，我是唱黑脸的。”嫂子扑哧一声笑了说：“你母女两真是冤家，什么黑脸、红脸的。大姑子温柔娴静，所以对孩子们的行为都很理智。小姑子你呀！性急、又情绪化，所以啊！对孩子们的行为反映很强烈。”“嗯，我赞成家嫂的话。看看你们两姐妹，年轻的时候在一起每天就知道顶嘴，到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收敛。”妈妈补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