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听学生对问题的思考,也喜欢他们不同的观点。每次讨论开始,第一个欢呼雀跃的准是顾菲尔,他有时候提的问题幼稚而不着边际,所以我不怎么理会他的问题或观点。宁亚梅举手让我去她那儿,我走到她身边,她有些冷淡地指着她的电脑,上面用示意图标好了两者的异同。她的标注很是清楚,也很是细微,在最后的结束语中,她赫然写着:我认为这个问题是学士生们要讨论的问题,这种问题只适合他们建立在世界中,古典主义的维度和观念,再说宿命论是宗教的范畴,不是中主要的部分。我的观念是宿命论是中思想表达的方式,并不仅仅存在于古典中,现代主义也是如此。
不得不承认亚梅的分析能力很强,同时知识的积累也是非常丰厚,我看完她的分析,对她鼓励地一笑说:“不错,亚梅。尽管很多的评论家,理论家把古典咀嚼过很多次,但你从这些茫茫理论和文本中,确立了你研究的新方向和新内容。”我是真心表扬她的,但是亚梅却并没有感谢我,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站在我旁边的几个同学都向亚梅表示赞赏,顾菲尔却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了不起,这些我早就想到了。”亚梅没有在意他的话,也没有看他一眼,对这个免试进入硕士研究生的不到28岁的小伙子,在这帮经历过至少三次考研的学长、学姐中,他的确并不受欢迎。平日和他一气的是与他同年免考的孙安琪,不过这小姑娘一年难得见上几次,忙着到一所所私立的艺术培训学校教钢琴。我冷眼看了顾菲尔一眼,然后还是对亚梅赞赏地一笑。
下课铃声敲响之后,我拿起和好的书往外走,刚走出教室不远,宁亚梅追上了我。一反上课时间的冷漠,她一副柔和谦卑的态度说:“教授,我听说你们乡下有漂亮的别墅,还有花园,我可不可以去你们家做客。”没想到平日高傲得难以接近的她,既然主动提出要求。我看着她一脸的期待,不忍拒绝说:“只是一栋老房子而已,花园都是我父母自己打理的,没什么特色。不过你要是喜欢,等‘十一’的时候,我带你去我家行吗?”“我也去。”不知顾菲尔什么时候跟在我们身后,“还有我,”另外一个声音,是我班上一个比较面薄男孩叫林旻昊。在课堂上林旻昊总是很安静,从来不主动提问,也不喜欢讨论问题,像个小姑娘一般,这与他的年龄一点不合。
宁亚梅没想到我会答应她的要求,脸上表现出意外的神情,似乎为了掩饰这种神情,她连声地说:“真的,孔教授,真的可以去你们乡下做客吗?”顾菲尔抢过我的话说:“你是怎么啦?平日见你反应没这么迟钝啦!”宁亚梅没有在乎他的抢白,还是很认真地看着。我点点头说:“只要你喜欢,随时欢迎你到我家里来。包括我现在住的地方,和乡下。”我的回答让宁亚梅很是高兴,她的嘴角划过一丝愉悦,有点顽皮地说:“教授可是应允了,到时候可不许教授冷冰冰的。”说完后面的话,她忽然意识到说错了,一下子脸红了。我对她理解地一笑,看了一下四周说:“好了,同学们,我们要告别了。”宁亚梅很是感动地给我说了一声再见。
我看了每个人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向家里走去。走到池塘边,顾菲尔追了上来,低着头和我并肩走着,却一句话也不说。我看了他一眼,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顾菲尔立刻抬起头来,两眼放光地看着我,愉快地说:“我就在等‘关雎大婶’这句话呢!”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便有些手舞脚蹈地开始讲话了:“大婶,你真不够意思,嫣然能够允许那个‘阿修罗’(顾菲尔给宁亚梅取得外号,因为亚梅总是冷着一副脸。)我立刻打断他的话,严肃地说:“我不是说过,不允许你这么叫她的吗?还有不许给任何同学取绰号的,你给我取,我可以原谅你,毕竟我是你的老师。可是同学却不会原谅你。这样……”“这样不好,会影响你与同学之间的关系的。”顾菲尔打断我的话,一副受人大义的表情消失之后,换上了极度不耐烦的表情说:“关雎就是关雎,只有鸟类才会这样喋喋不休。”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生气,都怪我平日太宠着他了,他才会如此不知礼仪。我撇过脸去,不理他,加快脚步,径直向前走。顾菲尔忽然意识到他犯错了,跟上我说:“对不起,孔教授,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见我还是没有理他,他急了,有点孩子气地委屈说:“大婶,你大人有大量,明知道我就是这样一张破嘴。我听你的,以后再也不叫同学的绰号还不行吗?你倒是理我呀?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啦!”看到远处有几位老师走过来,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冷冷地说:“你说吧!我听着。”
他对我灿烂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用右手捎了捎头,露出他一贯的憨厚可爱的表情说:“我就知道大婶最好了,怎么可能跟我生气呢?”见我又要恼,忙做出投降的滑稽举止说:“大婶你都答应宁亚梅的要求,还让她随时都可以去你家。这不公平,我们都是你的学生,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呢?”“有吗?”我看着他质问。“当然有了,你就从来没有邀请我去你家里,我知道作为一个男人去你家里很不方便,但是我还是希望多了解大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尽量地显得自己像个男子汉的样子,但是他失败了,男子汉的表情在他充满稚气的脸上表现出来,更加地滑稽。
看着他的样子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一副挖苦的表情说:“还男人啦!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我的嘲笑,似乎伤了顾菲尔的自尊心,一下子激怒了他,他朝我吼道:“孔雁呤你太过分了,不要以为你在我心中是神,就可以无视我。”说完这句话他气呼呼地转身走了。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我还没有从他的吼叫中缓过神,望着他离开的地方,我愣了好久方然醒悟,不平地说:“是我过分还是你不知道尊师之道哇!还直呼老师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