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官一手举着烛台，一边在书架前摸索，按傅蕊的指引找她说的东西。

“这个吗？”萧官抽出一本书，小心地移开灯，免得蜡油滴上去。

“嗯，姐姐你拿过来。”傅蕊坐在床边的暗处道，萧官还想仔细让她看看，没想到她一眼便肯定。

那是一本极古旧的图本了，纸张已经发黄发脆，傅蕊的书架上大多是这种古本旧书。

“这是我让哥哥帮我淘来的，”傅蕊小心地接过，在封面上抚了一下，打开那已经几乎不能曲卷的纸张。里面的墨颜色淡淡的，几乎只能算是痕迹了，萧官看不清，但也不敢将灯移的太近，看床边有一个羊皮罩灯，去点了拿过来照。那上面的图画真的不是很清楚，文字就更别说了，偏萧官识的字也少，便直接问道，“这是……”

傅蕊拿手指在上面描画，“你看，这是一个人形鱼尾的鲛，这上面还有文字形容。”

萧官皱起眉眼使劲看，倒真的是这样的形状，而且隐约是女体。

傅蕊一页页翻着，一边给萧官讲上面的文字。

“这是哥哥从一个老渔民手里买来的，他知道我闲着喜欢看这些志怪的书。当时我很喜欢，但也没有多想这书上的内容，因为这不是故事，就只是一本图谱介绍，但是看下去，慢慢会发现这里面描写是很严谨的，仿佛真有其物。”

没错，就连萧官也被吸引，很难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如此耐心地描绘这样一种不存在的生物。一页页翻下去，那鲛人的习性和身体细节，乃至血统淡化后呈现出来的样子，都有记载，只是书明显不全了，翻到最后缺页，让人有些意犹未尽，猜想连篇。

萧官舔舔嘴唇，心思回到傅蕊原来的话上，“那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傅蕊翻到书最后的那一页，指着图画，“你看，这是鲛人淡化到第三代的样子。”

萧官仔细看，那画上的女体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大差异，只是她的双足，是分开的鱼尾末端。

萧官抬头看傅蕊，欲言又止，“你……别多想，你跟这没有关系。”

却惹了傅蕊的眼泪，她眼睛又开始亮闪闪，“你又怎么肯定呢，其实，我也想开了，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定义自己，再荒诞我也接受。”

“这……”萧官低头看看，突然把傅蕊的裙子再掀开，忍住满身的鸡皮疙瘩凑近她的脚踝，灯光下，那分明是从肉里长出来的小鳞片，不多，也比正常的鱼麟要小，倒着拨动有些锋利感。

这种东西，要怎么解释它会长在人身上呢？

萧官眼尖突然看见傅蕊的裙子上有一抹暗红，一下子脸又烧起来，想到她是真的来了初潮。傅蕊也许也看见了，萧官不敢抬头怕她害羞，只退到一边拿一个铜盆过来，取出自己特意带来的棉布，蹲下帮傅蕊整理，没有一点不自然的神色。

傅蕊突然捂住脸哭了，萧官软语劝慰，“好了，先不管那些，不论你是什么，也是这傅家的小姐啊，大家都为你担心呢，先照顾好自己是要紧啊。”

萧官端着盆子到门旁递出去，又吩咐打热水来，多备些棉布和衣物，想了想又要干净的床单被褥。

傅蕊的下身无力，由萧官帮着换好衣服，萧官再去换被褥时，发现竟然都是干净的，看来她确实是懂得的，自己处理了一些。

等都收拾完，回头看傅蕊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一样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萧官过去笑道，“再大的事也有过去的时候，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

说着又拿双干净的袜子给傅蕊穿上，在套上绣鞋，那双小脚一点力气也无，像布娃娃，萧官有些心酸。

傅蕊眼睛里亮晶晶都是泪水，她用手背抹着，“姐姐，你要是我的亲人那该多好。”

萧官抬头笑道，“怎么不是，你既肯叫我一声姐姐，我应了你便是，无关于你哥哥，这是我们俩的情意。”

这小姑娘从一开始就让自己心疼，总想帮她些什么，自己虽然能力不大，但能做的尽量做就是。

傅蕊激动起来，“那真好！其实，我也觉得你和哥哥不大配，只是他要是能想通就好了。”

最后小大人一样的话把萧官又逗笑了，她起身坐在傅蕊对面，拉过她的手，又正色道，“那既承你一声姐姐，我就要说说姐姐的话。”

傅蕊乖巧地点头。

萧官把那本书移到一边，“这个呢，无论是真是假，你自己承受不住的时候，是需要跟家里的亲人讲的，你多了想办法的人，他们也省了担心。若是你实在不愿，姐姐就帮你跑跑腿，帮你查清这书上的东西，好吗？”

傅蕊恨不能让萧官做亲姐姐，一边点头一般“嗯嗯”地答应，萧官这才松口气，劝着傅蕊又见了老夫人，两人都对萧官说不出的感激，萧官只好留下吃过午饭，才急匆匆又回去办自己的事，走的时候把傅蕊的书接过放到自己怀里一并带走。

她想的是，宫里的学究也多一些，这书总有人知道的。